官指教。”
“在日本历史上存在四种政权。即官权、金权、人权和军权。明治时期是官权得势,但大正时代特别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金权渐渐的压倒了官权,同时金权和人权的斗争也激化了。帝国的发展走上了弯路,以至于当前陷于严重的危机。”宇垣一成说道:“既要抑制金权,又要适当保护人权,而官权则难以胜任这种调节。当工农运动超过了经济斗争的范围,趋向革命化的时候,军权必将取代官权,承担起镇压革命,维护天皇制度的重任。天皇-陆军-国民,他认为只有日本陆军才能把天皇同日本国民连接起来发挥纽带作用……”
这套完整的军国主义思想是“宇垣派阀”的精神纲领,宇垣一成曾多次在各种场合宣扬,作为“宇垣派阀”的干将之一,金谷范三对此非常熟悉。
但是,这和满洲事变有什么关系呢?
“军方发动满洲事变,事先军事准备不足,单纯从军事角度来说,无疑是一场冒险行为,但是作为政治问题来看,无论战场胜负如何,都是国家军权的胜利。”
宇垣一成眼中放出得意的光芒,运筹帷幄,指点说道:“日本现在处于危机之中,社会矛盾激化,*蠢蠢欲动,而那些愚蠢的政党政客却一味讨好民众,至天皇的尊严和国家利益不顾,军方的各种藩阀派系却老化僵硬,不能为帝国夺取更多的资源和生存空间。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需要一个契机,一个突破口,将军中和政府里的各种腐朽势力荡涤一清,创造一个更有活力和进取精神的陆军,并主导国家的发展……”
金谷范三气息渐粗,闪动着目光问道:“长官,你的意思是说,天皇陛下将借助满洲事变重新清洗军方和政府吗?”
“是的,我们都在陆军服务多年,深知军中弊病,这支部队还受到太多长州藩和萨摩藩的影响,自成势力腐化颓败。至于那个民选政府更是一味迎合选民,官僚和财阀勾结一气,吸食鲸吞社会财富,妨碍帝国的发展。”宇垣一成目光渐渐凌厉:“藩阀,官僚,财阀,他们都是日本帝国身上的无耻蛀虫,是我们陆军最大的敌人!”
作为法西斯军国主义分子,民选政党政府是他们的天敌,宇垣一成一手策划导演“九一八事变”,除了掠夺侵占中国之外,还为了为军国主义分子攫取更多的权力,推进国家法西斯化进程。
简单说,要通过“九一八事变”夺权。
南次郎插言,皱眉瞪眼说道:“是啊,若槻礼次郎最近和西园寺公望联络频繁,一再蛊惑天皇陛下和平解决满洲问题,严惩发动事变的策划者。他们宣称军队已经失去了控制,并鼓吹重新改组军部,整顿陆军。这个时候如果退让同意和中国进行谈判,国家将被那些无耻的政客控制!”
若槻礼次郎是此时的日本首相,他和元老西园寺公望、外相犬养毅等人仍在尽力维护着日本的民主制度。
“这是一场战争。甚至比满洲前线还要重要的战争。”宇垣一成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满洲前线一时失利。我们可以再增派部队打回去,日本的国力远远强于中国,只要不轻易退让。最后必然能达到目标。但是国内的政治斗争则不同,如果我们退让一步,那些政党政客就会为了一己私利打压陆军,改变国家发展方向,‘世界的日本’不复存在。”
“我明白了。”金谷范三深深低下了头,军国主义是“宇垣派阀”所有成员的共同政治诉求,为了实现这个目标,牺牲一个小小的牛岛旅团又算什么。
“我们和田中义一阁下已经取得一致,要解散这届若槻内阁。为了平衡,也为了平息天皇陛下对军方的不满,我们将在军中做出一定让步。宇垣一成看着金谷范三,意味深长地说道:“现在前线的战事不利,军部的压力很大,请金谷君忍辱负重。理解我的苦衷。”
“长官,你的意思是?”金谷范三觉得有些不妙。
“这个名单你看看吧。”
宇垣一成递过一张纸来,金谷范三接到手中,细细观看。
若槻礼次郎下台,犬养毅组阁。作为交换,皇道派的荒木贞夫取代南次郎担任陆相,元帅陆军大将闲院宫载仁亲王取代金谷范三担任参谋总长,而次长由真崎甚三郎接任。
日本陆军最高首脑号称陆军三长官,既陆军大臣(陆相)、参谋总长和教育总监,一下子交出陆相和参谋总长两个职位,“宇垣派阀”也算损失惨重。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那些满口皇道论的家伙得逞?”金谷范三委屈不满。按照这个名单,皇道派直接占据陆相位置,参谋总长则由一位地位尊崇的皇族成员挂个名,真正的大权将落在同属皇道派的真崎甚三郎手中,再加上原本担任教育总监的武藤信义,皇道派可谓大获全胜。
宇垣一成淡淡说道:“很简单,他们和我们只有方法上的不同,最终目的都是一样的。而且,他们都支持强硬解决满洲事变。”
军国主义分子和军国主义分子有矛盾,但当“九一八事变”无法收拾要承担责任的时候,他们就联合起来一致对外了。日本,即将驶入军国主义的快车道,不归路,不到粉身碎骨无法回头。
“那,我去职后做什么?”金规范三犹如被抽掉了骨头,满腔的豪情报复都化为了乌有。
“转入预备役,和我一样。”宇垣一成露出一丝安慰的笑容,心中却有些不满。金谷范三在满洲事变中的表现太过软弱,下台不可避免。
按说未经天皇批准而私自同外国开战在日本军法中那事死罪,何况动用了关东军本庄繁和朝鲜军林铣十郎两大军区的部队。天皇既然想掌握军队,像金谷范三这样害怕得罪民选政府,立场不坚定而失去下层拥护的资深大将必须让路。
坐在一旁的南次郎却露出得意的笑容,他的位置已经安排好了,担任陆军军事参议官。这本来是个地位尊崇的荣誉职务,实权不大,但宇垣一成私下已经告诉他,这不过是为了平衡的暂时安排,很快又会重新启用。
(在真实的历史上,南次郎是东京审判的28个甲级战犯之一,也是资格最老的甲级战犯。此人在日本军中屹立多年不倒,有名的墙头草投机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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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西园寺公望正在安慰若槻礼次郎。
“现在日本正是多事之秋,辞去首相一职并非什么坏事。你以后好好休息一下。”
西园寺公望是伊藤博文的得意门生,算得上日本有能力有远见的政治家,但是面对军国主义狂潮,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尽力延缓日本滑向深渊。
“是的,我感到非常轻松,有犬养毅君继任,应该能够保证日本的方向。”若槻礼次郎号称“一个在人品与技巧上历代少有的首相,”就这样被军国主义分子挤下台了。
“是啊,是啊。”西园寺公望言不由衷地附和着,在这次交锋中军国主义明败实胜,再一次占了上风,犬养毅上台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西园寺公望已经自觉无法制衡不断膨胀的日本军方。
这一切,都是由于天皇陛下,他虽然不满关东军自行发动满洲事变,却将此事看成清洗军队和政府的契机,有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天皇,对日本并非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