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把你不打算续约的事情告诉我了。”经纪人低下了头,她伸出发抖的手攥住了秦翊的衣角,“你会离开公司,我一想到这件事就无法再忍耐了。别走,别走啊。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至少让我留在你身边吧。”
“让我下车。”
自己的声音有多冷酷连秦翊自己也觉得吃惊,但他真的快撑不住了。
女人终于绝望了,她默默穿起了衣服,将车门锁打开了。
听到车锁跳起的声音,秦翊立刻打开门硬撑着往外走。他没有空闲回头去看女人的表情,胃部的疼痛让他两条腿有点发软,后背已经快要被冷汗浸湿了,当电梯门关上的那一霎,他立刻就靠在铝合金的墙壁滑坐了下去。
弓着背跌跌撞撞地往走廊尽头的公寓走,他想起了女人说的话。她说别走。秦翊也曾经痛哭着一遍一遍叫着这句话。陈迹翻下山崖被送往医院急救的时候,他被那个生下他又抛弃了他的女人关在家里的地下室。
他一开始暴怒地踹门,怒骂着要出去,可没有人理他。后来偶然从打扫房间的佣人嘴里听到了陈迹病危的消息,他不再骂了,而是趁着生母来为他送饭的时候跪在冰冷的地上哀求她,秦翊第一次叫了她妈妈,可是她还是不肯,反而冷着脸甩开了他,说:“看来你根本就没有好好反思,我不认为你去了有什么好处。”
最后是他那个双胞胎哥哥秦栎为他偷了钥匙,把自己的零用钱全给了他当路费。
秦翊紧赶慢赶,赶到医院,却还是来不及了。他终于见到了陈迹,可却是最后一面。他到了不久重症监护室就一片骚乱,电子器械发出尖利刺耳的长鸣,他亲眼看着心电图一点一点变成了直线,亲眼看着他死去。
别走,不要,求求你。
他也曾这么无助地哀求过。
即便是日后所遭受的所有病痛加起来,也不及当时眼睁睁失去他的千分之一。
本来想要掏钥匙却下意识按响了门铃。门内有脚步声传来。
哦,秦翊模模糊糊地想,这房子里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在。那是个非常奇怪的男人,明明看起来很年轻,却总是用一种长辈的面孔说话。他也叫做陈迹,有一双非常非常温和的眼睛,秦翊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叫陈迹的人都会有那样的笑容。
有好几次看到男人说话的神态,微笑的样子,他的心脏都会因此骤停了。他以为自己看到了那个死去的人,可是晃过神,却是一张没有任何相似的脸,于是立刻又会被巨大的失落感包围。他不想这样下去,因此一开始小田提出要这男人住在他这里的时候,他强烈反对。可是那个男人醒过来,一看到他那双眼睛,不知为何又动摇了。
明明知道不是,却仍然贪恋那种熟悉的感觉,秦翊想,自己果然疯了。
一只手接住了自己不断下滑的身体,秦翊已经觉得意识开始渐渐飘远,男人在他耳边焦急地叫着什么,秦翊一句也没听清。疼痛像是疯狂的野兽,不断啃咬着他残破的躯体,那种痛让人生不如死,却又让秦翊觉得有一种快感。
越是糟蹋自己,他越觉得痛快。他这种人渣就应该这样痛不欲生地死去。
男人用仅能活动的一只手拖拽着自己,一阵一阵的痛过去,他的意识又回来了,他听到男人呼哧呼哧的喘息,还有不停地抱怨:“出了好多汗啊。”“好重啊。”
背部触碰到了柔软的床铺,秦翊睁眼看了一下,立刻又本能地抱着被子蜷缩起来,男人好像累瘫了似的在旁边缓了好一会儿的气,才过来拉他的手臂。
“你睡了吗?还醒着吗?还醒着的话快点先把衣服换了吧,你衣服都湿了,别往被子上擦,快点脱下来,不然被子都会被你搞湿的。”
男人用一种令人熟悉的口气说着。
秦翊心仿佛被什么击中,他立刻睁开了眼,怔怔地看着男人。
“你看我干嘛?又要我帮你脱吗?我只有一只手唉,唉你怎么,唉,那么大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
时间,空间,灯光,好像一瞬间所有都褪去了。夏天的蝉鸣和燥热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冬天寒冷的天气和窗外簌簌落下的雪声。
——外套都是湿的,别往我被子上擦,快点脱下来,不然你要我晚上盖湿被子吗......
——你帮我脱。
——那么大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
秦翊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前的男人好像和记忆中的养父一点点重合起来,他仍然是自己熟悉的样子,嘴里在细细碎碎地抱怨,眼里却是温和的宠溺。他看起来那么好,脸上没有血污,也没有伤口,他那么好,那么好,完好无损。
爸爸,爸爸。
秦翊用尽力气撑起身体把男人一把抱紧,他把发酸的鼻尖贴在男人的肩膀上,曾以为早就流干的眼泪,却在此刻遏制不住地溃堤。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怀里的人仿佛吓到了一般挣扎了一下就没有动了。好一会儿,秦翊听见了一声低低的叹息,随后,一只手轻轻环上了他的后背。
秦翊一点点抬起头来,他眼前被泪水模糊,他只能看到男人用一种温柔到让人沉溺的眼神望着自己,他已经分不清现实还是幻觉,却本能地想要抓住。
他主动靠近了男人的脸,当秦翊与男人的唇重叠,痉挛的胃,蚀骨的痛一瞬间都消失了,眼前只剩下这个人,柔软的触感,带着令自己都完全无法理解的灼热。
男人又开始挣扎了起来,秦翊只是加倍地堵住了他的唇,甚至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被迫他张开了嘴。唇与舌纠缠得深,秦翊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气息不稳了起来,挣扎地力度弱了,身体软了下来。
占有他,不能放他走。
秦翊这么想着无视男人的惊呼将他压倒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