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招来了军官劈头盖脑的辱骂。
我聚精会神的看着前面逐渐停下来的伯克人。
夕阳的光芒冲着这些伯克人射去,在他们的头盔上面反射出暗淡的光芒。他们停了下来,朝着我们射箭。
在海上时,当我面朝着夕阳的时候,几乎什么都看不见。这些伯克人现在估计视力也会受影响,他们只能根据大致方向射击。不久,一阵软弱无力的箭雨落在了我们阵地的前面。这惹来了橡木骑士团的一阵嘲笑。
伯克人则根据箭的落点判断他们离开的太远了,于是他们开始乱糟糟的朝着我们走过来,一些波雅尔在他们的身后催促他们快一点前进。
很快,成群的伯克人走过了橡木骑士团作为标记留下的石头。伯克人一旦走过了那些石堆,就说明他们进入了射程。
“取箭!”
每一队弓箭手的前方,都有一名穿着厚厚铠甲的维基亚军官,这名军官负责督导所有的弓箭手们整齐划一的放箭,以便形成更为强大和致命的攻击力。
我周围的弓手们纷纷从脚下扎在土里的箭簇中选取箭枝,搭在弓弦上。
伯克人还在一窝蜂的往前拥挤过来,我估计只要是能够把弓拉开的人,现在都能射中一个伯克人。我抬头看过去的时候,便发现了伯克人拥挤不堪的原因:很多穿着厚厚铠甲的波雅尔正在伯克人身后驱赶着他们,甚至有些不耐烦的议会步兵举着剑从伯克人身边穿过。似乎想要冲到前面来。
波雅尔一定疯了。
“满弓!”
命令传来。
所有的弓箭手一起拉弯了手中的弓,仿佛一阵风吹弯了原野上无尽的麦田。
“放箭!”
弓手们松开了绷紧的弓弦,飞蝗一样的箭矢颤抖着飞向天空,在经过了一个刚健的弧度之后,稳稳地扎入了伯克人的队伍之中。这阵箭雨似乎没有对伯克人造成影响。他们还在按照刚才的轨迹前进的。但是当我第二次搭箭的时候,我看见伯克人中间出现了可怕的骚乱,许多伯克人停止了拉弓或者前进的动作,带着疑惑不解的神情看着身上扎着的箭,倒在地上垂死挣扎。第一次密集射击,就让十几个伯克人倒地不起。伯克人纷纷后退,在这些伯克人快要退出到安全地方的时候。第二波箭雨倾泻而下,让更多的伯克人中箭倒地。几名气急败坏的伯克弩手抽出了行军锤,发疯一样的冲到了那些木桩前面,灵活地钻了过来,然后瞬间便被那些看起来纹丝不动的维基亚重步兵斩杀在地。
几波射击之后,我发现地上的伯克人交叠横错。我估计议会军队就要发起冲锋的号角了。我们一开始就占据了小小的优势,我们射死射伤了六七十个伯克人,这对他们是个不小的打击。但是几分钟后,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发生了,想要退出战场的伯克人被议会骑士驱赶着回到了战场。波雅尔的骑兵莽撞的想要越过伯克人直接进攻我们,为了开路,波雅尔甚至开始践踏伯克人。
我们眼前的敌人乱作一团,密密麻麻的挤在一个小小的场地上。当他们来到军阵前面的时候,又被那些木桩所阻拦,只有少数的骑士可以通过木桩,然后孤身面对站得整整齐齐的橡木骑士和重步兵们。
我连续放光了脚边的十二枝箭之后,由身后的预备弓手们接替。我退到军阵后面稍微休息了一会,然后再一次走到军阵前面,又一次放光了手里的箭。
每一个弓箭手都在压抑兴奋的攀比。
“我射中了两个。”
“有一个骑士,被我射下马来。”
“该死,我肯定射中了那个大骑士,我发誓,他可能是加里宁。”
“你是说戴着厚厚璎珞的那个吗?那是个梁赞堡的波雅尔。可那是我射中的!”
我自己射中了两个人,可能杀死了一个,我搞不清的原因是我看见那个人的脖子被我射穿了,但那倒霉蛋倒地后又被一群愤怒的议会步兵猛踩,不知道算不算我射死的。
我一次又一次的拉弯了自己的箭,我的手指在出血,疼的要命。疼点好啊,至少手指还在。波雅尔们已经在大喊着悬赏了,他们放出话来,如果捉到了农夫弓箭手们,就会立刻剁掉他们的指头,一根手指换同样重的黄金。
夜幕降临了,议会军队依然执着的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锋。有几次。我们身边突然有人喊起来“洛萨死了”,“天使骑士泰维阵亡”这样的话来,但是很快就被军官吼了下去。前面的重步兵无疑最为煎熬,他们那里的厮杀声彻夜不停。
终于。议会士兵进攻的号角成了呜咽。
他们在夜里又发起了几次进攻,但是已经不是挤成一团的冲锋了,他们让民夫和一些乡下来的弓箭手涌向我们,试图拆除我们该死的尖桩,然后被我们击溃。
黑夜在汗臭与极度的疲劳中度过。
我在恍惚中看见一个女郎与自己隔着庭院,庭院里盛开着夏天的花,暗黄色的石墙明亮到晃眼,女郎的窗台上布置着最美丽的装饰,她的眼温柔如同古堡里的井水。
我认出这是谁了。
弥塞拉,世界上最美丽的姑娘。
“维多。”弥塞拉遥远地呼唤着我。
我醒了过来。原来是站着睡着了,有人在呼唤我。
“维多?维多?”我身边的一个维基亚人呼唤了我几次,“醒一醒。看看那里,看看我们干了什么。”
晨风带来了淡蓝的黎明,我看见几乎整个世界的尸体都摆在自己的眼前。
七百多人被射死。躺在地上静谧无声;四百多人被遗弃在战场上,奄奄一息;在尖桩阵地前面,几乎每一排木桩里面,都塞满了死人。
议会士兵一个晚上损失了一千多民夫、伯克雇佣军和乡村弓箭手。
不过铠甲整齐的波雅尔士兵和议会士兵却没看见,王公们都在用手里面的烂牌与我们消耗。他们的精锐:小东湖城的重步兵、梁赞堡的骑兵、波雅尔步兵团、大东湖城的精锐长矛兵,这些人的身影没有出现在那些死人里面,甚至。我没有看到加里宁的瓦兰团。
我们胜利了,但是处境更糟了:如今包括瓦兰人在内,所有的人都精疲力竭了,我们的尖木桩前堆满了死人,如果议会军队集中地冲锋一次,他们可以直接从死人身上爬过。我们就不得不与他们短兵相接了。许多的议会士兵非常勇敢,冒着箭雨用大斧反复的劈砍着我们的尖木桩,这让我们的阵地已经大为受损了。
今早的第一波进攻即将开始,我已经听见了号声。不知道会是谁前来给我们最严酷的一击。这一战,如果我们失败了。那么我们在体力耗尽的情况下,必然会成为对方精锐士兵的屠杀对象;要是我们胜利了,那我们惊人的杀戮也会让议会贵族们暂缓进攻,我们就有机会与议会谈判。
原野上雾蒙蒙的,有士兵逐渐从雾气里面走了出来,他们的摇曳的旗帜和骏马的嘶鸣,宣告了他们的抵达。
我们再一次疲惫地把手搭在了弓弦上,我的手指已经血肉模糊,我旁边的维基亚人给了我一块牛角扳指,但是还是有些于事无补。
咚、咚、咚...
鼓声沉闷。
隐隐约约的,对面有歌声传来过来。
“我的胸膛吹着风,嘴中流淌着清泉...”
这是...
“我的茅屋下着雨,床上结满青苔...”
这首歌是...
“我眼里燃着火,舌头吐出苍天大树...”
这是瓦兰人的歌。
对面来的,是加里宁的瓦兰团。
那些曾经是兄弟同胞的身影,这个时候慢慢地从雾之中现身了。
我的身后出现了骚动,我和我身边的人都在回头张望:在我们的身后,每一个一息尚存的的瓦兰士兵都站了起来,头上裹着绷带、身上带着箭疮、拄着剑鞘或者长矛,瓦兰士兵们听到这歌声,便都站了起来。
接着,这些瓦兰士兵开始回应着他们的同胞。瓦兰人在战士辞世的时候,会高唱这首歌。此时此刻,还没有一位瓦兰士兵死去,但是过不了多久,瓦兰人之间就会舍命相搏,大地会饱尝瓦兰人的热血。瓦兰士兵从我们的身边穿过,就连乔万尼也勉强站了起来,他的掌旗官高举着瓦兰公国的长旗。瓦兰人走到了阵地前的第一排,我们纷纷地后退,留出了位置交给瓦兰士兵们。
清晨的第一缕光,洒在了瓦兰人的肩头。
本该亲近的同胞,相会在了冰冷的战场之上。
每一个瓦兰人的喉咙里都在发出着歌声的嘶鸣,为他们自己唱着灵歌```
我的胸膛吹着风,嘴中流淌着清泉;
我的茅屋下着雨,床上结满青苔;
我眼里燃着火,舌头吐出苍天大树;
我的炉膛满是余烬,剑刃结满血痂...
加里宁的瓦兰团发起了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