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
少年倒笑出了声:“贩夫走卒怎么了,等到了西北军中,你当咱们还能过京城里的日子?行了,少说几句废话,赶紧跟我去把这东西当了,买了药赶紧给李夫人用上,总得快些好起来才能上路,人能等得,棺柩可不好等。你再在这里磨蹭,李夫人的病好不了,盘缠花得更多!”
小厮一副苦瓜腔调:“是了,奴才这就去——还是叫奴才去罢,少爷你去当铺那种地方不相宜。”
少年嗤笑:“有什么不相宜的,难不成当铺还会吃人?少说废话,快走!”
两人的脚步声穿过小街消失,从屋子里跟出来的丹青眨着眼睛道:“姑娘,他们说买冰,这天气又不热,买冰做什么?”
写意瞪了她一眼:“都是别人家的事,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顾嫣然倒抿着嘴唇想了一会儿,低声向写意道:“你去打听打听,方才说话的是什么人,那位李夫人是做什么的?”
写意犹豫着道:“姑娘,这些都不干咱们的事……”
顾嫣然摆摆手:“你去罢,有些事你不明白。”若不是听见那少年提到茂乡侯府,她也不会多管闲事。
写意不知道自家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走出去找了个伶俐的小厮将事儿吩咐了。等那小厮将事情打听明白了回来,孟素蓉已然起身,正跟女儿一起说话。写意遂走进去,将查来的消息一一说了:“……说原是京里的御史,这会儿孤儿寡母的扶柩返乡呢。一位夫人带着一儿一女,病倒在客栈里四五天了,请了大夫来,说是郁结于心又感了风寒,将养了这几天才稍好些。码头上雇下了船,是要去莆田的。听说是姓李,单名一个檀字。”
孟素蓉不由得变了脸色:“果然是李御史?”
顾嫣然道:“女儿只是听到茂乡侯府,又听到有棺柩,也是猜测而已,不曾想竟这般巧。”
李檀的事情,是两个月前孟老太爷来信中提到的。当初他弹劾陆镇,引发皇上大怒,因而下狱,他的一众志同道合的朋友同年都纷纷进言,谁知却只引得皇上更加怒气勃发,欲以“结党”之罪将众人一起治罪。
这件事情,孟老太爷在信中仔细分析过,乃是有人在皇上面前进言,说李檀弹劾茂乡侯府,是为了干涉立储之事,企图通过扳倒茂乡侯府,来削弱德妃及齐王。自来帝位之旁,不容他人窥伺,即使那是自己的儿子。皇上今年四十有二,说起来是春秋正盛,可是这个年纪,正如爬山到顶峰一般,下面就要走下坡路了。与此相比,儿子们却正是青春之时,皇上心里焉能没有顾忌呢?立储之事就仿佛是皇上一根最敏感的神经,虽然人人都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且是极其重要的事,可是只要轻轻一撩,就会刺激到皇上。
李檀的罪名,从此便从邀名变为了妄议储位,后者虽然不如前者那么诛心,却更严重,就连为他说话的那些同僚朋友,也被连累了一大批,眼看着就要成了牵连甚广的重狱。就在此时,李檀在狱中染病身亡了。
李檀之死,孟老太爷在信中曾经隐晦地提过他的怀疑,因为这样的重要犯人,即使下狱也会有人仔细看管,天牢之中又不曾传染疫病,怎么突然就身亡了呢?颇有些人传说,是茂乡侯府下的手。但李檀这一死,皇上又突然记起了他的好处,本来的雷霆之怒突然烟消云散,不但从轻发落了之前被视为“党徒”的那些人,而且将李檀尸身发还家中,不再问罪,并亲口令李檀妻儿扶柩返乡,并令其子“效父读书”。
最后这句话十分重要,重要就重要在“效父”两个字。李檀自己就是读书科举出身的,皇上说了这句话,就是说李檀的儿子仍旧可以参加科举,这等于给李家留下了一条生路。不过,因为李檀得罪的是德妃,所以上门棺木归家时吊唁者寥寥无几,大部分人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居然还有人会送着李氏母子直到夷陵,实在难得。
“那位公子姓周,对李夫人执子侄礼,李家姑娘和哥儿呼他为兄,但他究竟是什么人,奴婢却没打听出来。”
孟素蓉摆了摆手:“这也罢了。”这位周公子的身份她倒并不一定要知道,倒是李家母女,既然路上遇到了,总不能视而不见,“把那果干糕饼装上一盒,底下压四锭银子,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送过去,就说老爷是李大人的同年,这旅途之中也无甚像样的东西,一盒土产略表心意罢了——不必说老爷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