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
她唇角的笑不曾敛下,一如她清亮的双眸,再也没了灰暗。
没有一刻如此刻这般,她觉得庆幸。
也觉得快乐。
她的视线停落在最后一页,在那一页的中间,夹着一张字条,那上头的字迹,却是与秦世章完全不同的。
“这是缪姬写的。”桓子澄和声说道,坐在了秦素的身旁:“是她写给祖父的。”
秦素没说话,展开字条看了起来。
字条上并没写太多的内容,只是简略地讲述了缪姬被人收买、原先打算掳去桓子澄,最后却盗走女婴的经过。
其后,缪姬写道:“……稚子何辜,不忍苦之,遂不曾将蓁蓁交予收买之人,而是携女潜逃,一路颠簸受苦不提。幸于青州遇秦郎,得其相助。秦郎忠直坚正、为人磊落,故以实情告之。秦郎愿假称外室之女,以求护得忠良之后,故允之……”
秦素的眼眶又开始发热。
她一直视秦世章为可有可无的人物,甚至痛恨他对自己不闻不问,任由她在连云田庄如村姑般地长大。
此时见信,她才终于明白,许多事情,并非她以为的那样,而秦世章,也绝非她认为的薄情寡义之人。
她又继续往后看,却见缪姬在字条的最后写道:
“……行事之初,妾便被人喂以奇毒,用以要挟威逼。这一年间,纵秦郎多方寻医问药,却始终无解。如今已然毒发,日渐衰败无力,恐命不久矣。乞愿郎主恕妾一时贪心之罪,早日寻得蓁蓁回府,共享天伦,则此身虽死,亦无憾也。”
字条的落款,是五个纤细的小字:“缪青莲绝笔”。
缪青莲。
那是赵氏的真名。
这个将她盗走,又护她逃生的女子,原来叫做缪青莲。
真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秦素手指微颤,心底里涌起莫可名状的滋味。
在听闻自己身世的最初,她也恨着这缪青莲。
可现在,她却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去想这个女人了。
她盗走秦素,令她与父母骨肉分离,本是伤及人伦的大罪。
可是,另一方面,这缪青莲却又因着一念之仁,没有将女婴直接交到对方手中,而是拼着一死带女婴潜逃,最终得到了秦世章的庇护。
这样一看,她却又是良善的,甚至也是勇敢的。
这世上,又有多少人,愿意为了个不相干的女婴,而拼上自己的性命?
在明知身中毒药的情形下,又有多少人,有这样回头是岸的勇气?
“我这里,还有一份秦世章的绝笔信。”桓子澄的语声再度响了起来。
秦素微怔了怔,手边倏然一凉。
她回首看去,便见一封写着“绝笔”二字的信,放在了她的身旁。
她忽然有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这一切了。
恨与宽恕、愤怒与悲悯、怨毒与感激。
这些情绪一波又一波地漫上来,让她一时浑身发冷,一时却又心底微暖。
她木然地接过信笺,抽出信纸,打开细看。
这封绝笔信,写于中元七年。
那一年,秦世章察觉到,秦府周围似是有人暗中盯梢,且也意识到,这些人就是冲着秦素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