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祥瑞门。”年富言罢,马车前头的年季久久无语,只听得马蹄声依旧清脆。年富放下轿帘,裹紧身上薄衫,掖进软枕,打算等到天亮之后太阳出来了,也许年季能找到回府的路。
沉默许久,年季终于开口了,“你相信孔集没死,和侍婢曲仙茗私奔了?”年富缓缓睁开眼睛,璀璨星目之中竟无一丝困倦,“不论生死,此生缘尽于此。既然如此,就当他还活着吧。”马车外扬鞭赶马的年季淡笑,“没想到你也有心软的时候。”
年富心头一颤,他的确心软了。他甚至想着等何时此事终了,找一处无人之境,过着闲云野鹤般逍遥自在的日子。这是他从前从不去想的事情,也不屑去做。右手食指轻沾杯中已然凉透的茶水,寥寥几笔在暗红色的几案上勾勒出一副山明水秀图:在那山之尽水之畔,结庐而居。春暖花开时月下饮酒对弈;盛夏莲蓬摇曳,泛舟湖上;秋实之节采东篱桂花香,酿酒蒸糕;寒冬雪夜倚湖垂钓。
如果还有一个人愿意陪着一起饮酒对弈,一起泛舟湖上,一起酿酒蒸糕,一起雪夜垂钓,那该是怎样的一番场景滋味?年富想象不出,然而胸口滋长的暖意却令年富心头悸动。拿起腰间系挂的满月佩玉,借着荧荧月色,在那美人倚栏独望处,“竹韵”二字隽秀飘逸似是倾注无限幽情。
就在年富手握佩玉,望着其上流转的光润无限遐想之时,突然马惊长嘶,车身一震剧烈颠晃。措手不及的年富被甩到车壁上,“咚”的一声闷响,顿觉眼前一阵发黑。马车外年季急智巧劲拽紧缰绳,忙将惊惧的马匹安抚下来,紧跟着传来年季怒不可遏的吼声,“三更半夜,游荡街巷,非贼即匪!”
一个惊吓过度带着些微颤抖的声音传来,“小哥恕罪,我兄弟二人心慌意乱,一时未曾注意到——”话未说完只见马车一侧轿帘掀开,探出头来的居然是在江宁府游园诗会上邂逅的小年大人,陈佑铭与皇甫渊二人齐齐躬身行礼,“学生肃然、承德拜见年大人。”
年富抬手遥扶,面含微笑,“秋闱大比在即,肃然与承德二位学子怎会在此游荡?”二人见问,脸色刷白,垂首嗫喏良久,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一时间竟似难以启齿的样子。年富蹙眉,正待细问,远远就见祥瑞门处浩浩汤汤来了队人马,见此情景,陈佑铭与皇甫渊二人更是脸白如纸,面若死灰。
年富抬头望去,借着幽幽火把见一众人马铠甲轻骑,秩序井然,气势威凛,为首之人正是九门提督都尉副将格僧。见是年富车驾,格僧冷硬刚毅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豪迈抱拳,“原来是小年大人,恕下官铠甲在身不能周全。”
年富淡笑摆手,“格僧将军客气了。此地不远处有间状元楼,店内镇店至宝陈年女儿红远近闻名。择日不如撞日,在下做东,你我二人喝上一盅如何?”格僧见年富脸色绯红,醉意惺忪,于是婉拒道,“在下职责在身,不容懈怠,改日定当在这状元楼内摆上一席答谢大人今日之盛情。”
年富欣然击掌,“好!那就一言为定。”语罢眼神迷离,早已醉态必显。格僧调转马头目光冷冽望向车上“马夫”,“还有半个时辰便要宵禁,赶紧带着你家大人回府!”年季垂目,神情谦卑,正待扬鞭赶马之际,眼角的余光瞥见陈佑铭与皇甫渊二人垂首伺立一旁,竟似吓傻了一般,于是年季恨铁不成钢怒斥道,“没听见将军说嘛,马上宵禁,还不赶紧上车!”陈佑铭与皇甫渊一愣,随即慌慌张张爬上马车,“啪”的一声脆响,马蹄声急,绝尘而去。
格森稳坐马上,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沉吟良久。身后副官迎上前来,低声耳语道,“将军可是疑那马车夫有假?”格森摇头,“前头赶马的人叫年季,乃年大人之亲信幕僚,此人嗜酒如命,口毒腹黑,绝非善类。”
副官点头,尤自双眉紧锁,“那两位半夜游荡街巷的士子形迹可疑——”格森抬手打断副官接下来要说的话,“年大人非是此次秋闱大比的简拔考官,与士子亲近,无可厚非。”副官脸色凝重,“提督大人那里如何交代?”格森冷哼,“该是那位小郭大人那里不好交代吧!”说完拨转马头,浩浩汤汤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努力学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