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富坐山观虎斗,吃喝得心满意足。酒意酣然之际,年季意味深长道,“还记得那位秦淮名妓幽芙姑娘吗?”三杯酒水下肚便有几分醉意的年禄抢舌道,“那幽芙姑娘身旁有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话未说完,被年季一掌整个的按住了脸,一把推开。
年季略带酒意惺忪望向一旁倚坐凉亭的年富,见他望月喝酒,神情陶然,举手投足,风流不羁。也不知那张俊美无暇的脸和这一身的翩然气度要迷煞多少待字闺阁的无知少女。年富漫不经心道,“她怎么了?”年季神秘兮兮道,“她失踪了。”年富一愣,“失踪了?”
年季点头,“一夜之间无影无踪。”恰在此时醉醺醺的年禄从地上爬起来,通红着一张面饼脸,神情亢奋,“我知道她去哪里了?”年富与年季齐齐望向年禄,年禄神气活现道,“一定是被郭晋安灭口了!”年季无奈,抬手一掌,将年禄凑近的圆饼脸一把推开,随即摸着胡须青洌的下巴幽幽道,“怕是另有阴谋。”
年富嗤笑冷哼,“兵来将挡吧,再则,利用女人成事者,古往今来能有几何?”年季朝着年富比去了拇指,“大气魄!”年富淡笑,举起酒坛遥敬,“多谢夸奖。”年季鄙夷,仰天翻了个白眼。
突然话锋一转,年季神秘兮兮问道,“年禄要出远门?”年富淡笑,“他没告诉你?”年季不满,恶狠狠的挖了眼年富,“这小子鸭子嘴,蒸不熟煮不烂。”一旁喝得烂醉如泥的年禄从地上爬起来,撅着厚厚嘴唇,喷着酒气就往年季的脸上贴去,“媳妇,亲亲——”年季大惊失色,“啪”的一掌脆响,将那张靠近的猪头脸推倒在地,随后表情嫌恶的连连将沾上口水的手掌使劲在自己衣襟上擦了擦。
忙完这一切,见年富但笑不语,年季知趣喝酒。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不知不觉喝多的二人就这在废弃梅园内以天为被,以地为席,酣然入睡。翌日清晨年富醒来时,年禄快马扬尘,早已出了京畿重地。
一连数日,除了坐镇通政司,勤于公务,年富便窝在竹韵斋内足不出户。或逗弄孩儿,或读书练字,或品茗养神,日子过得清闲。这一日年富在竹韵斋内摆弄木工,见一张精巧的孩童座椅渐渐成型,感佩年富心思巧夺,张使君端着热茶蹁跹袅娜行来。
年富站起身,抹去额角汗渍,从张使君手中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张使君扭头以巾帕遮面,轻笑出声,年富好奇,“使君因何发笑?”张使君白皙脸颊绯红,“使君还是第一次见夫君如此喝茶。”年富笑道,“人到口渴时方能体会到,凉白开才是最好的。”张使君将一张名帖递于年富跟前,“这是今天早上鸿文诗馆的馆主派人送来的。”年富看了眼名帖,见其上字迹飘逸却隐含凌霸之气,于是摆手道,“回了吧。”
张使君迟疑,“上一次夫君因公推拒鸿文诗馆馆主的邀请,此次再推,已无说辞。”年富微一沉吟,“就说教导幼子诗文,抽身乏术。”张使君忍俊不禁,“谦儿半岁不满,如何习得诗文?”话音刚落,见年富眉头轻蹙似有心事,张使君妥协道,“那使君这就让人回了去。只是使君不明白,鸿文诗馆馆长的邀请京中多少名流士子求之而不得,夫君却一再推拒?”
年富道,“以文斗狠,胜之不武。”张使君道,“如今这京中青年才俊者首推郭晋安,此次鸿文诗会便是由他发起,正值秋闱在即,参与者定是各地翘楚,听说就连朝中博硕鸿儒张廷玉大人届时亦会到场观文。”年富淡笑,“好大的手笔,只此一会,郭晋安之名定然天下皆知。”张使君看不明白年富嘴角意味不明的笑意,眼角的余光瞥见门后素色裙摆,张使君迟疑良久,“夫君——”朱唇轻启,柳叶淡眉下一双犹如笼罩在江南烟雨中的美目盈盈含泪。
年富无奈叹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掏出绢帕温柔的抹去女人眼角的泪渍,柔声抚慰道,“这件事以后都不要再提了。”将绢帕纳入张使君手中,“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晚些回来,别多想了。”说完淡笑着转身离去。望着那一抹俊雅从容的背影,呼吸着绢帕上残留着男人身上独有的幽香,一滴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她有种感觉,仿佛某一天,他也会像现在这样从容的转身,悄然离去,然后再也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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