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富阴沉着脸缓缓踏入子君斋,下人们纷纷避让,苏氏面色一白,别开脸去。在年富严厉的眼神注视下,年熙黯然垂首。年富沉声道,“我让年禄去赫舍里府上通知轻车都尉全满大人到府一叙。”屋内砸东西的响动陡然一滞。不消片刻,从屋内怏怏走出一位面容清秀,发髻凌乱的女子。瞧见院内负手而立的年富,赫舍里云英有片刻的迟疑,然而心中有所依仗,赫舍里云英倔强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无须惊动我爹爹!”
年富蹙眉,“养女不教,乃父之过。”赫舍里云英惨笑,“那他呢?”年富冷哼,“长兄如父,没有督导好幼弟,作为兄长的的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年富目光凌厉望向年熙,“云南古州现缺监察使一职,明日我会向朱轼大人建言,由你补缺!”
年熙一愣,抬头望向年富,目露感激,一旁苏氏急忙道,“万万不可!云南古州新纳,局势动荡不安,朝中更无人敢接此任——”不等苏氏把话说完,年熙平静道,“娘,让孩儿去吧。”苏氏急的跺脚,“可是——”年熙淡淡摇头,“娘,孩儿决定了。”知子莫若母,苏氏目眶噙泪,悲泣无言。
赫舍里云英脚下踉跄,如泣似怨望着眼前形容消瘦的男子,“那我呢?你想过我吗?”年熙叹息,“对不起——”赫舍里云英状若癫狂哈哈大笑,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这对我公平吗?”年熙黯然垂首,似乎除了“对不起”,他已无话可说。
赫舍里云英笑够了,也哭累了,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指胸口。年熙怔然,苏氏气急攻心,“这是在做什么?!”一旁年富一反常态,目露嘉许,“你是我年富见到过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想跟自己的丈夫索要公平的女人。”
赫舍里云英茫然望着年富,“这一切难道是我错了吗?”年富摇头,“你没有错。”赫舍里云英凄然而笑,“那是谁错了?”掌下用力,尖刀透过薄纱,鲜红色的血汩汩流出。年熙惊呼,“不要——”在场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年富蹙眉,“谁都没有错,只是这个世界错了,比起死去的顾惜,你还有机会。”赫舍里云英望向惊惶未定的年熙,痴笑道,“我还有机会吗?”年熙讷然无言。等不到年熙的答案,赫舍里云英像一朵染血的蔷薇花瓣飘落泥尘。年熙冲上前去,将人紧紧拥入怀中。
望着跌坐院中相拥的二人,年富道,“麻烦姨娘着人请宫中张御医过府诊治。”苏氏脸色苍白,讷讷点头,见年富折身要走,急切道,“他们二人能走到一起吗?”年富淡笑,“经此一事,二弟会学会放下。”怔怔望着年富翩然离去的背影,苏氏喃喃,“‘放下’就能万般自在吗?”
坐在年羹尧的书斋内,目光幽冷落在那块康熙四十八年御赐的匾额上,“甘心淡泊,以绝徇弊。始终固守,做一好官。”年富嗤笑出声,“做一好官吗?”就在此时,年禄来报,“轻车都尉全满大人称病不起,另嘱嫡子胜亥过府相叙,现下人在正堂等候。”年富冷然道,“那就请赫舍里公子到书房一叙。”年禄领命而出,不一会儿,一位相貌俊秀,只在眉宇之间略显献媚油滑的男子疾步走入书房,见到年富纳头便拜,“赫舍里胜亥见过年家兄长。”
年富笑道,“惊闻轻车都尉大人最近身体违和?”此时半膝朝地的胜亥跪也不是,起身亦不是,脸上献媚的笑容尴尬异常,“父亲大人偶感风寒,瞧过大夫,大体无碍,多谢年家兄长惦念。”就着为年富添茶倒水的机会,赫舍里胜亥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年富淡笑,“回去带我向轻车都尉大人问好——”
胜亥受宠若惊般连连点头,口中称“是”,年富凑近跟前,语带双关道,“劳心劳力的事情还是要少操心为妙,否则引火烧身,岂非自顾不暇。”胜亥笑容僵硬,抬起头时正好撞进那双堪比匕首般冰冷凶险的眼睛,强作镇定的胜亥结巴道,“胜亥不知——年家兄长此话是什么意思?”年富收回目光,淡然道,“十王爷允誐被羁押宗人府一事,既是皇家家事,又是国家大事。不论是家事还是国事,都轮不到一个女人插手!”感受到年富凛冽的怒意,胜亥垂首伺立一旁,不敢抬头,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水。
年富淡笑,“你似乎很好奇,我是如何知道有人在背后教唆。”胜亥的头压得更低了,他感觉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人,而是一座山,一座能压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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