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再也没有体会过。现在她的亲人们都已经没了,她却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顶替着别人活着。
每每想到这些心里总觉得怅然,再看那书册子,竟觉得视线有些迷糊。沈蔚然索性闭了眼,趴在那书上,不再看。
哪怕是这样,磨磨蹭蹭地,却也熬到了日落。
橘黄色的光线无什么阻碍的照进屋子里,屋内里的一切都染上了别样的色彩,跳脱却也灵动。床榻上的人以臂为枕,侧着脑袋睡着了,呼吸恬淡平稳。
箫晟放慢步子走上前去看她,侧脸上细小绒毛在夕晖的照耀下闪闪发亮。两次来看她,她倒是都睡着了,箫晟闷闷的想着。听见沈蔚然喃喃的一声“爹爹、娘亲”,原本去替她拂开额前碎发的动作一滞,继而又直了身板。
这会儿才发现沈蔚然的手臂下枕着书册子,床边的小榻子上还整整齐齐的放着一摞,箫晟顺手拿了最上面的一本,翻了两页又搁下,却多看了床榻上的人一眼。
箫晟来过的事情沈蔚然是后来从荔枝口中听说的,而这一日之后,箫晟一直不曾再来。期间,沈蔚然在琳琅殿养伤哪也去不了,箫晟虽不来看她但也没翻后宫哪个妃嫔的牌子。
这么过了七八天,沈蔚然才再次见到箫晟。
这一日,沈蔚然午睡醒来便听见外间似乎有些动静,唤了一声荔枝和樱桃,亦没有人应话。皇帝不临幸后宫,也不曾到后宫探望她或者皇贵妃的行径让她难免不懂。可现在,沈蔚然却几乎是瞬间便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想,于是她不再唤人而是自己小心翼翼的下了床去。
掀了水晶珠帘出去,待真的瞧见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时,沈蔚然方才的想法跟着得到了证实。
箫晟转过身,沈蔚然正矮身与他行礼,头低垂着,身上的衣裳有几分单薄,裙摆刚好盖住脚背,只露出淡紫色软底绣花鞋的鞋尖。行礼的动作约莫是扯着了身上的伤口,虽然她低着头让人瞧不大清楚面上表情,但仔细看去多少能发现她当下忍不住龇了牙又扁了扁嘴,模样实在俏皮可爱得紧。
“下去去准备吧。”箫晟丢下这么一句话后,高福全和荔枝皆行礼退下。三两步走到沈蔚然面前扶起她,待松开了沈蔚然的手,箫晟才问,“怎么就这么出来了?”
“臣妾醒来后唤了一声宫人却无人应话,又似乎是听见了皇上的声音,便忍不住出来看看,果然是皇上在呢。”
沈蔚然紧了紧袖子,微笑回箫晟的话,任何时候对皇帝笑脸相迎都完全值得。你心里有几分苦,他一清二楚得很,偏他又总是不喜抱怨和哭诉,特别是在你看不明白当下的状况的时候。皇帝虽然是男人,但和一般的男人总是不一样,身上的担子更重,便没心思去应付一些小事,才更喜欢聪慧懂事不恃宠而骄的妃嫔。
而这些,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不是他心尖上的那个人。若是指望一个对你没有半分感情将你捧在手心里,不是太傻太天真了么?所谓后宫恩宠难说,皇帝今儿个宠这个,明儿个宠那个,不过是因为他的不上心。这是借口,又何尝不是缘由?没有帝王恩宠,即便生下皇子又能如何?
沈蔚然明白这些,是因为前世被皇帝赐死之后,她便成为一缕游魂一直被困在那后宫里。她看着皇帝独宠一人,昔日的妃嫔们皆被冷落,皇帝再不曾多看她们一眼。便是皇后膝下有两个皇子,最后亦是失了后位,被打入冷宫,而后横死,皆因皇帝宠爱的那妃嫔亦生下了皇子。
彼时,她终于顿悟,明白自己为何落得那般的下场,接着,便莫名其妙进入了这具身体以至于有了这几天的种种事情。如今逃过大劫,她才算是真正的重生,这后宫的争宠之路,她才刚刚迈出了一小步。
眼前的人有足够的野心,光是从后宫里妃嫔不少,却无任何子嗣这一点便足以看出。时局不稳,一旦有了子嗣便容易打破这表面的平静,这于皇帝来说,并无好处。箫晟身边,左有太后,右有皇叔,一步踏错,便有可能满盘皆输。
经过这一次的事情,沈蔚然很明白自己已经彻底地走入了这场棋局之中。她被迫成为了箫晟的棋子,虽然这同样会是她的选择,但到底有些差别,却说不定是好事还是坏事,这后宫里总归是福祸相依。
沈蔚然抬眼偷偷看向走在前面的箫晟,不料他突然回头便这么被抓了个现行。慌忙低头间,沈蔚然错过了箫晟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