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老狐狸在策划书中说的很清楚,只要让公众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那么一切就会变得理所当然,而公众向来是被舆论牵着走的。昨晚和今天,他已经做了第一步,现在城中村忽然从一个古老而滞后的边缘地带,变成了这座城市的毒瘤。无论是村中人还是村外人,都开始对这个地方产生怀疑和唾弃。只要继续渲染这些负面效应,江城百姓恐怕很快就会希望城中村改头换面,变成什么样子不重要,只要不是现在的样子。到时,一切的开发都变得理所当然。”
周忆南在那边像是重重叹了口气,含含糊糊嗯了一声,似乎想开口再说点什么,却最终只是说了句“回头见”,便挂上了电话。
接下来的一切进展的很顺利。也许林玦天生就具有运用这些小手段的能力。电视和报纸对城中村的诟病在一个星期内,几乎日日占头条。更重要的是网络,江城的几大论坛,每日都充斥着各种城中村的罪恶事迹,几乎可是用罄竹难书。
不过短短不到十天,城中村从一个快要被遗忘的角落,变成了人人鄙夷的老鼠屎,坏了江城这锅好粥。就连住在江城的人,都开始在舆论的引导下,怀疑起他们生长的这方土地。并且以作为一个城中村的人而感到耻辱,甚至因为那次严打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安全感。
随后的搬迁谈判顺利得连林玦自己都没想到。
那些年迈的老人,虽然对这快土地恋恋不舍,但终究抵不过各方面的流言蜚语,不得不动摇,最后在听到律师将补偿协议念给他们时,那一点点的动摇就彻底摇走了。
城中村几十户老居民很快全部在那些繁冗的文件上签字,热火朝天地搬离了城中村。
拆迁的那天,林玦亲自督工。两架重型铲车轰隆隆地开向空无一人的城中村,光听声音,就有一种破坏欲与毁灭欲的快感。
她拿着对讲机,远远站在铲车后面的路口,看着入口处的牌坊,全身的血液似乎有些扭曲变态的沸腾。
她知道在这一刻,心中的那个毒瘤真真要弥漫全身。
“林玦——”她打开对讲机,正要对铲车内的司机法令,一声匆忙而焦灼的呼喊从身后传来。
她愣了片刻,有些恍然地转头,看见盛正守满脸倦色地从身后的车内走出来。
距离上一次见面,似乎又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他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与刚刚那声焦灼的呼喊,他此时的面色毋宁说是倦怠。是的倦怠,那微蹙的眉眼间有一股很深很深的倦色,连眼窝都微微下陷。
林玦这才发现,他的状态似乎并不好,除了下陷的眼窝,脸颊也削瘦许多,整个人都显出一股颓态,不是颓废的颓,而是那种让人会以为他下一刻就会倒下的颓然。
这个发现,让林玦的眉不着痕迹地皱起来。在她的认知里,盛正守太强大,以至于永远都有种笃定而意气风发的姿态。
她的心毫无来由地被刺疼了一下。
“停下吧,林玦。”他开口,声音很低,却又像是用尽了力气。
林玦收回刚刚的不自在,淡淡开口:“不可能。”
说着,她将对讲机慢慢举起来。不料,还未开口,盛正守忽然用力夺过那对讲机,狠狠砸在地上。
林玦蹙眉,看了眼地上的残骸,嘴角浮上一个轻蔑的笑。又抬头对上盛正守的脸:“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吗?”
盛正守摇摇头,慢慢伸手握住她的手臂:“我知道我无法阻止你,可是,我实在不愿意看到你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我,因为那并不能使你变得快乐。我知道我欠你,我愿意用倾尽全力去补偿你。”
本来还处于沉静的林玦,在听到他的话后,忽然睁大眼睛,用力推开她,歇斯底里地大叫:“补偿?怎么补偿?你的补偿能让周云复活吗?想想都觉得绝望,为什么我爱的人被你害死了,可是你这个刽子手却还活着?”
饶是在心中如何怨恨,林玦也从未在言语上如此恶毒过,她不知道她此时的表情是不是像恶魔一样狰狞。
盛正守的眼中出现一抹绝望的痛意,闭上眼睛片刻复又睁开,他一字一句开口:“这个孽既然是我造成的,理应由我一人承受。你放过城中村吧,我不可能将周云还给你,可是我可以陪你一条命。”
说着,他淡淡扫了眼旁边马路上的车来车往。
林玦还未从他的话中反应过来,他只深深看她一眼,便向路中一辆急速行驶的卡车疾步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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