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
真要是他,也老了!
被这几年的痛苦经历,折磨得老了。
不老的,难道只有自己?
旁边的桌子上,还放着一面简单的菱花镜。
她瞥一眼,看到自己眼角的鱼尾纹,那么深,那么明显。
悚然心惊,自己,也是和面前的飞将军一样老了么?
谁能年轻呢!
花溶一时语塞,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不言不语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淡淡道:“这是当地的一些土方,是栎阳镇周围的郎中提供的,也许,对于秦夫人的内伤有些好处……”
她一怔,这才明白,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忙于寻找这些东西。
大战的间隙,他竟然还顾着这么多的东西。
心里一酸,心口却翻涌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现在,赵德基沿途都在调兵,一些土匪也趁机横行,乱世纷纭,你一个人上路,实在很不安全。久闻秦大王夫妻,感情深厚,恩爱甚笃,他怎会不来接你?你放心,他肯定已经在路上,也许,就在栎阳镇周围了……”
“!!!!”
飞将军已经转身出去。
“谢谢你……”
没有人回答。飞将军的影子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
花溶徒然地坐下,脑子里乱得如一团麻一般。
夜色,已经很深了。
一阵脚步声,到了门外几十步远,却放轻了。几乎是在慢慢地挪动,带着一股强行压抑的急切。
送他的人到了这里,转身走了。
这时,还可以看到四处影影绰绰的士兵,巡逻的阵容一点也没有放松。
他走到门口。
透过黑色的窗棂,一个人,坐在灰白色的月影里。她蹲在墙角,蜷缩成一团。待得眼睛适应黑暗了,才发现,她仿佛在微微地颤动。他屏息凝神。良久,才传来一阵轻轻的叹息,轻得几乎完全听不到声音。可是,这声叹息,却带着无限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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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门外,忽然冷得毛骨悚然。
可是,只是一瞬间,又觉得热血在浑身沸腾,流转,那么急迫。
门是虚掩着的,他几乎一下就推开了。
她在黑夜里抬起头,无声地看着进来的高大的人影。一时,竟然无声。
他也无声。
只是急促地呼吸,几次张开嘴巴,竟然因为激动而哽咽,叫不出口。
“丫头……”
她浑身一震。要站起来,腿却是软的,根本无法挪动。
他几乎是冲过去的,一把抱起了她,声音里带着兴奋:“丫头,丫头……”
她无声地贴在他的怀里,这一刻,忽然感到踏实。仿佛在风雨里飘荡了许久的人,终于靠岸了,脚踏实地,雨过天晴。人生,没得选择的时候,还能够踏实。这已经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他久久地拥抱着她,很久没有松开手。
甚至他灼热的呼吸,吹在她的脸上,几乎要将她整个人,迅速地融化过去。他等了太久,久得自己都快压抑不住的焦灼,方才隔了千山万水的走来。
所幸,原来她还是在这里——无论走了多远,都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自己都可以找到她,抱住她。
良久,他才燃起了火折子。
蜡烛重新点燃,灯芯一剪,一屋子顿时亮起来。
灯光下,这才看清楚,面前的这个男人,他腰板虽然那么挺直,一如既往的魁伟雄壮,可是,脸上的沧桑更加明显了!尤其是皱纹,已经是深深的……深深的……在他的面颊上,堆积成岁月的痕迹。
他已经到知天命的年岁了。这一二十年,就这样奔波在路上了。从自己的十七岁,找到三十几岁。所有的青春年华,消耗殆尽。
可是,自己还是在让他寻找,不停地寻找,一刻也没有消停过。
她眼眶****:“秦尚城……对不起……”
他灼灼地盯着她:“丫头,你说什么?”
她嗫嚅的,声音那么怯怯的:“我得知鲁大哥的消息后,完全无法忍耐,总是想出来找找,看看他在哪里,想知道飞将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于是,我就出来了……把小虎头放在家里,自己偷偷溜出来了。现在,已经找到了,也看到了……飞将军,他就是飞将军……”
飞将军,他就是飞将军!
他额上深深的皱纹忽然松弛了一下,豹子一般的环眼,也瞬间亮了一下。
“我本是要自己回来的……可是这乱世……我害怕,一个人上路很害怕……”
自从和秦大王重逢后,就再也不曾独自上路。就算是这一次偷偷溜出来,凭借着一腔的热血,一腔的幻想;可是,这幻想很快消灭了,热血也冷去了。竟然变得那么胆怯,仿佛整个人都被抽去了精髓,连身子都是软绵绵的。
他心里一松,呵呵地笑起来,声音十分柔和:“丫头,是不是自从嫁给我后,就变得胆小了?”
也许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