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完,才觉得艰难,呼吸都那么艰难。昔日讲岳鹏举的妻子,现在是秦大王的妻子。
人世之间,缘之一词,竟然如此奇妙。
要得到的,怎么都得不到;
要放弃的,也怎么都放不了。
他闭上眼睛,躺下去,不再看沙盘,也不再看飞将军,就着那堆大火,呼呼入睡。
胜败也好,大金也好,大宋也好,其实,都不如人生一场睡!
飞将军没有再打扰他,甚至没有在叫他一声,也就着火堆坐下,靠着墙壁。
半晌,金兀术睁开眼睛时,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这个人,宵旰夙夜,与士兵一同起居,那么严谨,对待俘虏,也和其他的武将迥异,并无任何残暴之举。
他究竟是谁?
如果,他坚决不认他是岳鹏举,那么,他究竟是谁?
一轮残月。
在雪夜里悄然地出现,挂在西边的天空,苍白而憔悴。
飞将军忽然坐起来。
金兀术一惊,但见他满头大汗,神情紧张。
当看到对面那双眼睛时,他几乎跳起来,手微微颤抖,又放下去。
金兀术淡淡道:“我还以为你是神,已经不是人了!现在看来,你依旧是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是噩梦缠身?”
他哈哈大笑:“四太子说得好!”
然后,就站了起来,拍掉了自己身上的草屑。
“四太子,我们该上路了。”
“要去哪里?”
“反正你就跟着我就行了。”
金兀术逐渐觉得有些不妙:“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四太子,你只管发号施令,我也会好吃好喝地招待你。”
“!!!!”
“现在开始,你可以令辽东一部,向两河逼近,陈兵边境,但是,没有你的命令不许动弹……”
“哈哈哈!”
“四太子,你笑什么?”
“你认为,他们会听本太子的?你难道不知道,现在统军的是完颜海陵?他是本太子的死对头,巴不得本太子死掉……”
飞将军神秘一笑。
“四太子这是多虑了。第一,辽东的拐子马,并非直属完颜海陵,而是你的嫡系部队,是你经营多年的心血,领军的是你的女婿,四太子,你还有女儿,你难道忘了?你早在十几岁,就有姬妾生了女儿,那女儿比文龙还大七八岁,早就嫁人生子了……”
一个男人,无论和多少女人OOXX了,也无论他有多少小妾,生了多少儿女,只要他一天没有娶正妻,他一天便是法律意义上所认可的单身汉。
四太子,到此时,都还是真正的“单身汉!”
他脸上红一阵,又白一阵,狠狠瞪着飞将军,这个人,不是人,简直是个魔鬼,怎么会把自己调查得这么清楚?
这个女儿是他的长女,方十四岁就出嫁了。因为当时在外,他便很低调,很少有人注意到此事,到后来,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落在陆文龙和耶律观音以及再后来第二十八娘子所生的儿子身上。
几曾有人注意到那样一个不起眼的女儿?
飞将军,竟然了如指掌!
“你明知饷银失窃,受到狼主的猜忌,又有完颜海陵百般做手脚。现在的狼主,已是今非昔比,他大量服用五石散,导致精神有些失常,不停地开始残杀,疯狂而暴虐。这半年多来,他不知杀掉了多少文臣武将,就连他宠幸的张妃小西施,也被他砍掉了一只手臂……这些,在大金,都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人人自危,只要稍作打听,便会知道……”
金兀术的目光随着他转动,脖子几乎都要僵硬了。
“你四太子明知受到猜忌,而且完全了解狼主的状态,为了以防不测,早早地做了姿态,放手兵权,借口在家养病,出外云游。但是,你暗地里,却是没有放权的!因为,你早已扶植了辽东的亲信,你的女婿,夏金吾。”
“现在,便是夏金吾执掌辽东兵马大权。你说,他岂能不听命于你?”
“!!!!”
“再说,完颜海陵不听,难道韩常,武乞迈也不听?”
金兀术终于开口:“武乞迈,他没死?”
“他当然没死!我还要他去通风报信,他怎么死得了?四太子,你的几名亲信都还没死,你放心了么?”
金兀术重重地喘息,声音几近嘶哑:“你这个魔鬼,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此时,东方的天空已经露出一丝鱼肚白。
他悠然坐下,从怀里摸出两块坚硬的干粮,自己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又看看金兀术,抛了一块过去:“四太子,你要不要?”
金兀术接着窝头,几乎要咬碎牙齿。
“来,先吃点东西。天寒地冻,四太子玉体金贵,肯定没经历过这些吧?”
水壶就放在火堆旁,金兀术就着热水,吃着冷硬的干粮,心里完全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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