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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时分,天尚未明,百官已经在咸康门前候起了朝会。
四更过半,金鞭开道,清水洗尘,群臣手持玉笏,自咸康门中鱼贯而入,成片的烟霞黼黻在靛蓝夜色的灯火映衬中格外耀眼。
新君杨彻身量不高,身形薄削,宽大的龙袍将身形遮掩得严严实实,但那番眉目如画,鼻挺唇削,便使得眉眼之间尽是威严气度,不怒自威,故而便是登位登得匆忙,也没有人有半点异议——就连之前一直未皇长子杨德交际关系的杜臻也噤声不语,整日称病,不敢出来。
朝中不少臣子都是北国的遗臣,更有许多是伪朝驸马担任主考那年科举才入了仕途。初见新君之时,各自都是一惊,惊叹世上竟会有如此相像之人。但细眼看去,却还是有所不同,驸马爷不似今上这般孱瘦,色如春花,温文尔雅,如暖玉一般令人心向往之。
而今上身上,却是一番肃杀的冰棱气息,仿佛历经了生死,万事万物都在掌握之中。言笑之间,便觉得生杀予夺君威如山,迎面袭来,令人咋舌:真真是一等一的傲世帝王!
群臣入列,两列居首的,一个是女官原来的芙尘郡主尚毓尘,一个是洛阳府邵俊林,如今朝中无相,这两人都是通天的手眼,自然居于上位。
尖利的太监嗓音一声“上——朝——”响起,群臣肃然伏地,口称万岁,不敢抬头,只凭着跫音听到光武帝杨彻施施然拾级登位。
待到那位冷面君王在龙椅正中央坐定,才沉缓道:“众卿平身。”
一位武将匆忙入殿,直身跪下,双手捧着一柄青色长剑。
杨彻微微抬手,身畔的太监立刻走下台阶,将那剑呈给了杨彻。
杨彻看着那熟悉的青色光芒,淡然道:“众位卿家,昨日朕收到了蜀国的八百里加急捷报,齐氏伪朝已亡,如今整个北国,已然悉数归我大民。”话音落下,底下立时响起了一片恭贺之声,无非是仰赖陛下福泽云云。
尚毓尘没掺和,只是在一旁打量杨彻的神情,见她始终是一副毫不挂怀的模样,不由得悠悠叹了口气。
待大殿中渐渐平息了声息,杨彻悠悠问道:“如是,众卿以为,当如何处置齐氏族人?”
底下鸦雀无声。
这底下有不少伪朝旧臣,不论怎样表态,都会为人诟病,而其他的新臣子,自然也不敢做出头鸟。
杨彻轻轻一哂,悠然抬手,点了点尚毓尘:“尚爱卿,宣旨。”
尚毓尘唱喏出列,自怀袖中取出了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深知民德归厚,朕深念天下一统,穷兵黩武本非愿,然最恨裂土分邦,使华夏难全……今收回半壁江山,功业未竟,不忍再造杀业,故封伪朝废帝齐恒为端阳伯,领千钟禄,嗣其百年,钦此——”
群臣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反应,篡国逆臣之子,不但不杀,还封官赐爵,世上还有这等好事?
还是邵俊林机灵,立时跪伏于地,口颂仁德。朝臣们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跟风颂扬,赞陛下英明,宅心仁厚。
又是过了好一阵子,底下的嗡嗡声终于平息。杨彻又开了口:“接下来,还有一事。”她将尚毓尘叫上御阶。
尚毓尘轻咳两声,板住自己柔媚的川蜀调调,将窦胜凯的国书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杨彻边听边颔首,半倚着龙椅,似笑非笑地用眼神打量座下百官。
“众卿以为,如何呢?”杨彻的声音恳切而宽和。
一阵静寂之后,几个大臣持笏出列,又是一片恭贺溢美之词,对此门亲事大为赞同。
杨彻并不说话,只是不住点头。
顿时,又有许多人站出来,表示赞同。
杨彻微微一笑:“这么说,众卿都是同意联姻事宜的?”她的目光从尚毓尘脸上扫到了众臣面上,难得的目光柔和,不带戾气。
底下一片赞同之声。
“呵……”杨彻一声轻笑。
“臣反对!”一个年轻官吏从朝臣中站了出来,梗着脖子望着杨彻,却是兵部侍郎董放勋,“窦胜凯此举分明以德王爷要挟陛下,准其自立封国,承认其立国尊位。陛下既有一统之心,行百里者半九十,何况创业未半,怎可因此等私事而忘却初心?”
杨彻偏头打量董放勋的模样,面露不快。董放勋咬了咬牙,又近前一步:“臣以为,应南伐!”
杨彻仍是不说话。
尚毓尘看了看董放勋,转过身来,拱手道:“臣欲劾人!”
她这话一出,众臣一惊,这女子又要对谁下手了?他们面面相觑,最终将目光聚到了董放勋身上,个个都露出同情的目光来。
杨彻淡然问道:“爱卿所欲劾者何人?”
尚毓尘撩袍跪下:“臣所欲者劾,乃陛下之亲兄长,上皇长子,杨德是也!”
杨彻一挥手压下了一片哗然,闭目颔首:“说!”
尚毓尘道:“天下两分,尚未安宁,杨德与篡国逆臣联姻,乃是不忠;上皇病重,杨德不能尽孝床前,乃是不孝;杨德有结发妻子,却要另取他人为妻,乃是不义。不忠不孝不义者,当劾!”
杨彻仍是闭着眼,从容道:“赞同联姻者——”她猛地张开眼,“斩!”话音落下,立刻从殿两旁冲出十几个青衣卫来,将方才最先站出来赞同联姻的几个大臣毙于刀下。
浓重的血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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