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君亦,就仿佛这个世界唯独对方一人一般。
甚至,他好像也没有打算喝了手中的那杯酒。
这就有点棘手了,穆霏浅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在迅速攀升,但四肢却反常地冰凉一片,她和君亦一起敬酒本就是打的不用单独面对司甯的主意,可现在看来……
她咬咬牙,神色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感觉:“祝阁下一路顺风。”说完也不管对方究竟是个什么表情,仰头便干了那杯清酒。
司甯对穆霏浅的特别大家有目共睹,以至于众人都以为他必定会对其再次例外,却不料对方只是倾盏而尽,最后依旧保持着沉默坐了下去。
尔后陆清和谢居也共同举杯,不知怎么的,大家都是成双成对地敬酒,倒愈发凸显得司甯形单影只了。
留意到此种情况的清龄微不可见地蹙眉,最终却也没说什么。
众人皆低头自食,偶尔和身边的人交流几句,席间气氛略拘谨。
宴会进行到一定时候清龄突然注意到穆霏浅有些不对劲,他低低唤了一声,然而对方兀自支着额头没有反应。
坐在她旁边的君亦立即起身查看,走到近处却见对方双颊酡红,眼神迷离,明显是醉酒的模样。
“师父,小七她……”他面色为难,“……她喝醉了……”
桌案上备的桃花酒清甜爽口,饮者欣喜,只后劲足,量小之人不可贪杯,不过这点清龄倒是忘了提醒。
“君儿,你送小七回去歇着吧。”吩咐之后他下意识地望向司甯,恰巧看到对方刚从欲走的两人身上收回目光,垂头又自斟自酌起来,一时倒还颇有几分清心寡欲的感觉。
但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晓。
唉,一个醉酒,一个却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当事人无心参与其中,这宴会自然也长久不了,于是堪堪坐满半个时辰后众人就都散了。
离开大殿的司甯却没有马上回房,他隐在一棵大树的阴影之下,整个人几乎与周围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
琼山上的春季偏凉,在晚上稍不注意寒气往往就会趁虚而入,司甯站到肩头都落霜了才等到对面门开,而那出来之人正是先前护送醉酒的穆霏浅回来的君亦。
待人踪迹完全消失后他才从阴影之中退出,然后一步一步迈向面前的屋子。
——悄声关门,进到里间,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已经来了无数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黑暗并不能对司甯的视力造成任何影响,他跪在床边,安静眷恋地摩挲着对方的脸。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对方突然敛眉将头侧向另一方,似乎是想要躲避脸上不适的触感。
他眉眼倏地一厉,唇边勾起嘲讽至极的弧度:“连梦里也不允许我靠近么?”可下一瞬却突地掀袍而立,竟是直接把人从床上抱起,然后大大方方地踢了门出去。
下山的路曲折难行,不过司甯却走得稳稳当当,生怕惊醒了怀中的人,然而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
“且慢!”
今晚宴席散后清龄一直心神不宁,不久前才终于决定算上一卦,孰想这一算居然得知了令自己大吃一惊的事,于是这才匆匆赶往将人拦截。
“你不能带她走。”他如是道。
司甯冷冷一笑:“我来这里的目的你不是不知道,难怪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原来在骗他。
这时清龄无言以对,自己刻意隐瞒的确是出于私心,派中的两个孩子情投意合,他怎么忍心拆散他们……无奈之下只能用“下落未知”的借口来打发司甯,但他知道平和只是暂时的,一旦真相被揭穿,结局必定残忍。
对方日日前来询问消息,终究是瞒不住的。
“没人能摆脱掉锁灵。”司甯看着怀中人安稳的睡颜,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才敢露出骨子里深藏着的执念与疯狂,“没人能够……”低声的话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可是……她不愿意……”清龄自知理亏,却也不想自己的爱徒从此命运改写。
“那又如何?”对方正大光明地反驳,“她是我的。”
他们的命运之线紧紧纠缠在一起,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是情深,亦是孽重。
“不要伤害这孩子……”清龄长叹一声,这是他所能给的最后的疼爱。
对方脚步一顿,下一刻却又恢复了寻常,时隔不久便彻底消失在了眼前。
如今还是春天,却抵不住那抹萧瑟。
清龄望着头顶的苍穹,不由得心生悲凉,但他所不知道的是,对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因为司甯认为没有必要。
——她比他的性命还重要,这样的事,只要让心爱的人感受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