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岩仓跳到隔壁大楼屋顶后,就无力的瘫倒在楼梯间,双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他正等着杨峥来抓他,或者,他是在等安娜拿枪瞄准他,扣下扳机。他现在应该已经上车离开,却躺在这里,像只动弹不得、困在蜘蛛网中的苍蝇。
岩仓的心里充满了太多应该了。他应该在第一次见到杨峥时就杀了他,但他却精心设计了一个计划,以为这计划能让他达到折磨的效果;他应该在牙膏里填入致命毒素,同样可能干掉杨峥。当然,他本来就打算杀掉他,就跟他现在一样。
可事实是,折磨杨峥的过程中,岩仓同样备受折磨。把责任推到那个叫安娜的女人身上是最容易的,因为她突然出现阻挠了岩仓,可是在她出现之前,岩仓就有机会杀掉杨峥,却决定不立刻下手。
为什么?岩仓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他原本平静如湖水的心,似乎无法承受现在这种时刻,于是跳过一幕幕的回忆。他想起那几年被关在小煤窑里的日子,后来他被一个旅居北海道的华人救了,那一阵是他难得的自由时光,虽然无比短暂。他记得那个华人的家,还有自由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在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跟绿军在一起的那段恐怖日子。
最糟糕的部分,也是他最想忘掉的部分,就在一开始,他受了绿军的影响。讽刺的是,绿军是由一群在法国授勋的日本年轻人所建立,主要的精神特制以法国虚无主义为依据。过去已死!毁灭所有事物,创造新的未来。这是绿军重复再重复的格言,其他所有思想或论点都不被接受。
因此,他们的世界观吸引了岩仓。当时的他,是个无知的流浪儿,是个被遗弃的社会边缘人。而且他的遭遇是环境使然,并非认为因素。对岩仓来说,过去的确是死了,不过在他从绿军身上学会如何毁灭之前,他们已经先毁灭了岩仓。
谭恩光听岩仓被遗弃的故事还不够,每天更是一点点的榨干他的生命与精力。绿军的一个教官告诉他,他们要先让他的脑袋放空,这样才能在里面描绘一个激进的新未来。教官说,他们榨干他是为了他号,是为了让他摆脱过去的余毒。每一天,教官都会对他念读格言,然后告诉他,当天因反对他们而被杀死的任命。当然,但部分死者岩仓都没听过,不过有一些,他是认识的,有些家伙还曾经取笑过他。
过了一段时间,教官会再加一点新东西,要岩仓反复背诵。岩仓照着做了,而且背诵的口吻越来越坚定。
有一天,背诵格言之后,教官开始念出他们最近所杀的任命。念到最后一个名字,竟然是那个救了他的华人。岩仓不知道自己听完消息后有什么感受,只觉得心里一片混乱。他在这世上最后的关联,现在消失了,也就是说,他成了一个完全孤独的人。
上厕所时,他哭了。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哭。如果真要恨水,他只恨利用他之后又抛弃他的人。可是现在,他竟然为了那个华人的死而掉泪。
当天晚上,教官将他带出地堡,自从他被抓住后就一直关在里面。虽然外面的天空很暗,还下着雨,但他的眼睛还是受不了光线而一直眨眼。他被关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夏天到来。
岩仓躺在楼梯间的地上,突然想到虽然他已经长大,却从没掌控过自己的生活,而最令他觉得奇怪而且讨厌的是,即使到现在都还是这样。他一直以为自己很自由,而且在这个行业里努力建立起了一席之地,相信自由的人才能站在最高点。可是,他太天真了。他终于明白,自从被西拉耶夫救了之后,对方就一直在操纵着他,尤其是现在。
如果他要挣脱西拉耶夫的枷锁,他一定得做点什么才行。上次他跟西拉耶夫通话时,他表现得太过分了,这点他很后悔,因为他突然克制不住,表现出短暂的愤怒,这不但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还会让西拉耶夫对他产生戒备。
又缓了一阵,岩仓做起来,四处张望,然后慢慢扶着栏杆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