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那么大一笔嫁妆,十万两不止,庞家只给了你一万两银子,兴许只是个零头,余下的呢?你为什么不要?”
庞如雪吃惊地看着依晴:“表姐她、她竟告诉你们这些!这不是……生乱吗?”
“娘,表姨母不告诉我们,我们将来也能知道!因为外祖母姐妹俩的嫁妆相差无几,亲戚间往来,谈起话来,会有不知道的么?娘,你不想生乱,别人可一打照面就挑我的刺儿——你知道我遇见了谁?我跟着大表姐去寺院为娘和娘肚子里的弟弟祈福,遇见了你那同父的妹妹庞如云!她倒是通身珠光宝气,绸衫罗裙富贵安逸,一见我就说我穿着太素净,嫌我寒酸呢,要我认她做姐姐,便送我一份见面礼!我听姨母说了,庞如云当年嫁去简家,十里红妆,百八十抬嫁妆,里头最好最体面的东西,全是外祖母留给你的!她占了你的好处,却为富不仁,见面就讽刺我穷酸,你说她脸皮得有多厚?小时候没少欺负你吧?”
庞如雪吸了下鼻子,有点不自然:“晴儿,那都是身外之物……”
“何为身外之物?不属于自己的那才叫身外之物!不然,这衣裳也算身外之物,我们能不穿衣裳出门吗?”
“晴儿!”
“娘,你不能总是这样!我们又不是不占理,你在害怕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们绝不贪,但明明是你的,你却不去争要,这不是谦让,是懦弱!是对我的外祖母和你的外祖父吴老太爷的不尊重!你丢弃了他们对你的爱,他们泉下有知,会伤心的!”
“晴儿!求求你别说了……”
庞如雪泪如雨下,捂住了脸:“我能怎么办?要怎么去争?祖父祖母和外祖父逝去后,我就是个没人看的孤女,继母阴阳不定,时而慈爱时而狠厉,妹妹刁钻不善,父亲和弟弟不管后宅事……庞家只是他们的,和乐美满与我无关……我能走出庞府,和夏郎在一起,已经很好了,哪里还奢望拿到我母亲的嫁妆!”
“娘,原来你是知道有嫁妆的!为什么不要?那是你母亲的,别说你没出错,即便真出错了,那还是你母亲的嫁妆,它姓吴,不姓庞,谁敢扣下?你可以将此事告诉表姨母和表姨夫啊,便是对薄公堂,又有何惧?”
庞如雪抹了把泪,轻声道:“怎能与父亲对薄公堂?晴儿,这不可以!做儿女的纵使退到一万步,只要不令亲长伤怀,便值得!是我当年逆了父亲的意,伤了他的心……”
“你做了什么?”
庞如雪吸一口气,又叹道:“当年我及笄之时,父亲为我大办宴席,有不少亲朋前来观礼道贺,相府的老夫人说我生得好,有福相,第二日便让李丞相下帖子请了父亲去议亲,要我做他家三公子的续弦,父亲竟答应了!继母告诉我,说那位李三公子已三十多岁,有四个嫡子女,且姬妾成群,庶子女无数,还养有外室,捧着青楼头牌……这样的男人我怎么敢嫁?便死活不应。父亲先是好言相劝,对我说庞家如今不比从前,各样不景气,李丞相是皇帝身边红人,统领朝纲,若是我嫁去相府,日后对父辈仕途有益,弟弟们长大后也能有些支应……我那时年轻任性,只是不肯,父亲气怒之下,好些天不理我,继母见我郁闷难遣,便让妹妹陪我上山礼佛许愿,祈求佛祖保佑让父亲收回成命,那山寺虽然远了些,要走大半天的山路,可是香火灵验,许愿回来后,父亲就改了口,说不再逼我了,让我不必太紧张,好好吃饭养身子……我心里高兴,过些天又上山去还愿,不料路遇山匪,所幸有惊无险,我遇见了夏郎,便是你爹爹!我带着夏郎回到庞府,因我们孤男寡女相对一夜,夏郎待我体贴温柔,且愿真心求娶,我也爱夏郎是个好心肠的真情男子,誓必要嫁给夏郎!父亲坚决不允,暴跳如雷,此时我才知道:他不再逼我嫁入相府是假,其实已收下聘礼,假意哄我,只为让我安心吃好睡好,待到出嫁之时,强行将我送上花轿便是了!我为此伤心不已,但誓死不从!父亲说我若不从,夏郎命不保,当时我吓坏了,怕夏郎被他们所害,继母给我出了个主意:让我与父亲断绝关系,又说父亲确实遇到了难处,我的那些嫁妆或许对他有些帮助,让我不要贪钱财,赶紧跟着夏郎远离京城,此生再不回来,永不踏入庞府一步,等于死了一般,这样,可保无虞!我便听了她的话,什么也顾不上了,跟着夏郎远远离开!”
依晴听完这番话,沉默半晌,忽然呵呵冷笑数声,把庞如雪吓了一跳,伸手去探她的额头,依晴拉住她的手说道:
“娘,我没事,只是觉得你太天真太可爱了!还有,娘你的命真好!真的!我现在才发现,你其实不孤独也不可怜,你的母亲、你的外祖父一直在天上守护着你呢!你是对的,那笔嫁妆不在你手上,你才能活到现在!”
依晴站起来,整理床铺扶着庞如雪躺下:“娘,不想那些陈年旧事了!睡吧,我给你盖好被子——你要好好保重,顺顺利利地生下弟弟,我们养着他,绝不交给夏家和黄氏!如果你想和爹爹在一起,弟弟就是你唯一的筹码!爹爹或许真的会回心转意,自己来找你的……我们要坚持住,沉住气,不能自乱阵脚!好不好?娘?”
庞如雪微笑看着大女儿,点了点头:“娘知道了,放心吧!你和乐儿长大了,你们都比娘能干、要强,娘听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