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也不知道他心中的怒气源自于她的警告,还是源自于她为了其他人而对他动手,哪怕那是一个女人。
楚淡墨不是奸细,因为梁国灭了,他也清楚了梁玉熙其实是楚云天的儿子。
然而,六哥疯了,他不怕父皇猜忌,暴露了梁国的势力,也不怕老四等人有所防备,将自己的暗卫明化,甚至为了那个女人再度回了梁都,为了那个女人险些被火烧死,可是那个女人还是不领他的情,不愿意和他一道会帝都。
没有想到的是,六哥竟然自残经脉,也要逼得楚淡墨跟他一道回来。
他的六哥已经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地步,只要那个女人在,早晚他的六哥会死无葬身之地。
六哥打算让她安安静静的进盛京,他却偏偏去了父皇那儿进了言。素颜医仙的能耐,父皇之前就一度赞扬过,果不其然父皇大封。楚淡墨一下子就成了老四等人眼中的目标,对此六哥很生气,甚至卸了他的权利。
最可气的是,他刚刚被六哥教训了一通,出门便遇到了她,她竟然拿剑抵着他的脖子,警告他:“王爷若不想身首异处,就莫要再做出伤害奴婢主子的事情,否则,纵然同归于尽,也要王爷为之付出代价。”
这个女人当真知道如何挑起他的怒火,也当真知道如何触碰他的底线。
与她在竹林之中一番大战,而后他还是对她下不了手,转身离去。
却因着心里烦闷找了十四弟大醉了一场,却不想竟然遭了南宫雪月那贱人的道,竟然对他下毒。甚至让他再度身临其境的感受了一番盛泽九年的那一场侮辱。
他犹记得盛泽九年那一日后,他整整一年呕吐不止,什么也吃不下,那时候六哥带了他去将军府,经过将军夫人一年的细心照顾,他才缓缓的好转。也是哪一件事,让他想起了往日的旧情,他还欠着将军夫妇一个情,而他如今却处处针对楚淡墨,这是不是恩将仇报了。
盛泽九年的事情他不愿想起,却连那一份温暖他也忘了。
这一件事,再度引发了他那病,什么也吃不下,看着吃食便反胃。他甚至不想见到任何人,在房间内大发雷霆,将所有人都干了出去,他不许任何人触及那肮脏的过去。
“滚出去。”跌坐在地上,他听到脚步声,冷冷的命令。
然而,那声音不但没有走远,反而越来越近,他豁然抬头,想要暴怒的声音,因着眼前之人生生的咔在了喉头。
她低身,将他四周一地的狼藉略作收拾,而后坐到了他的身侧,也没有看他,而是双手抱着腿,幽幽的开了口:“王爷可知,奴婢五岁因何进入将军府?”
她的唇角扬了扬,掀起一抹凄凉的笑,好似知道他不会回答,她也没有等他回答:“那时候四处都在战乱,奴婢的娘改嫁他人,带着奴婢这个拖油瓶,被那人嫌弃,好在奴婢的娘亲好生养,入门第二年就给那人生了一个男孩。那人家里算是殷实,却有着恋童癖,有一日奴婢的娘亲不再,那人便想对奴婢不轨,奴婢那时还未满五岁,幸得娘亲回来的早及时发现,那人才没有得手。可是娘亲因此被那人毒打了一顿,而后那人也常常对娘亲置之不理。娘亲受不了那人其他女人的欺辱,在奴婢的粥了下了迷药,将奴婢亲手送给了那人,以期从获恩宠。”说着,她侧头看向他,笑得坦然,好似那些都不是在说自己,而是说着无关紧要的他人。“如不是那人那夜恰好被仇人寻仇杀了,奴婢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是怎么一番景象。那人被杀了,房里只有奴婢和那人,那人的妻妾们都说是奴婢的娘嫉妒,不甘失宠起了杀心,容不得奴婢的娘,奴婢的娘亲为了保住她的温饱,把一切都推在了奴婢的身上,奴婢不知道奴婢的娘亲用什么说服了那些人,后来奴婢被按照当地的规矩投井,是将军夫人恰好路过救了奴婢。”
“王爷,若说不堪,您比奴婢幸运,因为您还有哥哥和弟弟们,而奴婢是被生母遗弃之人。”她依然笑着,月光渗过窗扉,落在她的脸上,他第一次觉得她也可以那样的美,“奴婢告诉自己,要好好的善待自己,好好的活下去,哪怕这世间没有人在乎奴婢,奴婢还有自己在乎自己,奴婢不会为别人犯下的错来折磨自己。”
也许是她的话触动了他,也许是她的故事与他太过于相识,让他有了惺惺相惜之感。他竟然不排斥她,当她端起粥喂他进食的时候,他竟然张开了嘴。粥里有她的味道,他知道。
原以为,他们的关系会因此便的融洽,她为他解开了心结,在他心中又重了些。他会时而出神想到她,想到她的表情总是复杂,又是气又是笑,就连几个弟弟都说他不正常了。
可是……
这个女人却在他想要靠近的时候疏远了。
“绿抚姐,九爷对你这般温柔,你们该不会是……”
“不要瞎说,我不过是为着小姐才去照顾九爷。小姐认定了六爷,日后小姐若是想要少费心,九爷是关键,只要他对小姐不再心存芥蒂,小姐和六爷的路也好走些。”
他发誓,当他无意间听到了这些话,他多想伸手掐死那个女人。然后撬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除了她的主子以为是不是什么都没有?
“真的是这样么?可是我刚刚明明……”
“好了惜儿,我与九爷是不可能的,你也不想想我是个什么身份,九爷又是什么身份,本就云泥之别,又何苦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