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种不寻常的味道,方才带了几分叹服道,“吟冬,没想到你出去历练了一番,这眼劲愈发的毒了。”
吟冬也不答话,只是腾出了一只手给画眉整了整发髻,便道,“快些出去,王爷都在花园里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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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此时正是一年之中最为辽阔而雄宏的时候。
暮色半合,自地平线一直接连而来的霞云似火,燃着了这花园中所有人的热情。
沾了王室的光,那些本该凋谢的花,此刻却都开的正好,与天边好似各色锦缎交织而成的霞光相映成趣。深浅不一的红、浓郁而魅惑的紫、灿灿的金、沉甸甸的橘……仿佛在这良宵一刻,天地也毫不吝惜,尽其所能的挥洒出所有的色彩。
吟冬扶着画眉,借着回廊的掩隐进了花园。
众生百态,终逃不脱带了笑意与醉意推杯换盏……思绪一瞬间便回到了那仿佛是几辈子几千年之前的第一次来南疆,也是在醉意熏熏的大殿里,众人酒兴正浓,邱莺一舞仿佛也耗尽了她所有的心血。
再然后,她借了“一掌国土”的刻意羞辱,邱莺的小聪明和决烈刚强……都好似南柯一梦。
只是这个梦,做的时间也太久了些。
这个梦,也该醒了。
邱昱为了配合画眉,向来不穿浅色的他刻意换了和画眉的腰带同色的长袍,滚边处也点缀了一枝枝交缠的桃花,只是比起画眉的着重渲染,他衣襟上的桃花,便是纯粹的装饰作用了。
此刻两人坐在戏台前,桃粉天蓝,一对璧人,吸引了满园的视线。
“你爱看什么戏,都点来吧。”邱昱笑的宠溺。灯火映着画眉半垂的脸,愈发的鲜活娇嫩,此情此景,不知是好酒还是好景,都不及眼前这绝世的好人。
“《游园》如何?”画眉笑意淳淳,侧头的刹那,桃花发簪反射着柔和的光照到邱昱的脸上,她所在的天地中,一瞬间极致的亮,让他惊艳到了失神的地步。
“恩,你若点《游园》,那我便点《惊梦》。”
邱昱合上了手中的册子,叫过戏班的班头来,将两出戏尽数说了。心中刚刚冒出一个不算好的苗头,却被他狠狠的掐灭。
这么久了,他从未放松过对画眉身份的盘查,自然知道今日更是大意不得。
混乱之中,谁知道都会出什么事情?
于是,他便加重了四周的警卫,就连此刻在花园中以客人身份赴宴的,也有不少是他派进来的高手。
记凡此刻在茅厕里蹲着,听着前面花园里传来了咿咿呀呀的声音,吹拉弹唱一个不少的都张罗了开来,便轻轻笑了笑,提好了裤子走出去,走到普雅梅果面前,扯着嗓子好似抱怨道,“他娘的,今个我和我媳妇都被锁到这花园里了,大老粗一个,这文绉绉的戏词,我又听不懂。”
“听不懂,看啊。”普雅梅果吐出一个瓜子皮,笼着袖子跨上白玉石的高台,目光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极快速的扫过那最为扎眼的天蓝桃粉,笑了一声,“上来坐?”
“你看我上的去吗?”记凡苦笑一声,颌首示意道,“脚崴了。”
“我拉你。”普雅梅果冲着记凡伸出手,记凡刚搭住普雅梅果的手就变了卦,“算了,还是你看吧,我去找我家媳妇。”
普雅梅果笑了一声,“没出息的玩意儿。”
然而眼神却不从最接近戏台的地方离开。
记凡走出了很远,方才活动了一下攥的有些麻木的手掌,在这冷冰冰的天中,他的掌心,却腻出一丝又一丝的汗。
刚走了没几步就被人撞了一下,本就心神不宁的记凡一下就被撞到了地上,掌心擦过粗粝的地面,便渗出了一道道的血丝。
“谁啊,他娘的,大好的日子里这么晦气。”
记凡本就一肚子的气,此刻全冲着眼前这人撒了出来。
“哎,你自己不看路,怨我干嘛!”
这熟悉的嗓门让记凡听出是向来除了医仙的话别人的话都不听的药童,冷笑一声道,“呦呵,撞了人你还有理了你?”
“谁撞了谁啊,啊?”药童上前一步,正要和记凡辩解,便听见后头赶过来的医仙道,“不得无礼!”
医仙几步走向记凡,亲自扶起了记凡道,“小童顽劣,还望你,不要计较。”
不等记凡说话,眼神一扫,注意到地面斑驳的血迹,却浅笑了一声看向记凡道,“不如我亲自给你上药,就权当是致歉了。”
凉风习习,至爽亭中,医仙收好医药,对着记凡拱了拱手,“劳驾了。”
记凡颌首,撇过药童,冷哼一声负手而去。
医仙松开手,一地被捏成白粉的蜡丸被风吹得四下里飘开,再没了半点的痕迹。干净的,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