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高声道:“那汉城宫廷之中,长夜之宴无日或辍,倡优妓女演呈百戏,酒池肉林靡费巨万。而彼辈不耕不织,所耗财物还不是从我辈身上搜刮而来?除正税之外,各种劳役苛捐杂税数不胜数,农民们劳苦终年,却未尝一饱,稍有不济,则卖儿卖女,阖村饿死比比皆是。凡此种种,万民涂炭,村村哭声连天,人人怨声载道,八道民心惶惶。两班官吏以至富豪,既鱼肉百姓,民恶能不以为敌?!彼之生存,全仗百姓,何故置吾民于死地?故百姓日夜盼国亡,有言必称亡国,曰:‘此朝必亡,非亡不可,何不早亡?’”秋山好古一边听,一边低声将其翻译为日文给手下听。
“秋山君,原先我听你说要在草莽之中寻找豪杰,本来还以为不过是说笑,想不到竟然当真在这里遇到了!”
听到身后传来松山大辅激动的声音,秋山好古微微一笑:“十步之内必有芳草,朝鲜三千里江山,又如何会没有英雄豪杰呢?待会你盯紧这个人,集会结束后你我看清他住在哪里,再做打算!”
“是,秋山君!”松山大辅点了点头,此时那白衣男子的演讲已经结束了,村中的众人在他带领下用庄重的语调吟唱着一首汉诗:“金樽美酒千人血,玉盘佳肴万姓膏。烛泪落时民泪落,歌声高处怨声高。”
众人吟诵这首汉诗之后,便纷纷散去,唯有那中年汉子与几个村民说了几句话,便在两个村中长老的引领下向外间走去,秋山好古与松山大辅两人赶忙尾随了上去,看到那汉子进了一间较为干净的房屋,应该是休息去了。
秋山好古与松山大辅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光中看到了兴奋的神色,心知现在就是大好时机,否则他们又不熟悉当地地形,一旦这个神秘的男人一旦走失了,再想找回来可就千难万难了。
“你在门口放哨!”秋山好古向同伴低声道,旋即小心的翻过围墙,走到门前,看了看四下无人,小心的怀中取出匕首拨开门闩,钻进门内。秋山好古刚刚带上房门走了两步,突然传来一声轻响,脚下突然被一件东西绊了一下,旋即门内就有人厉喝道:“什么人?”
“该死的,有机关!”秋山好古立即反应过来,他猱身一跃,便将炕台上刚刚坐起的那人按到了,拔出匕首抵在对方的咽喉,低声道:“莫要乱动!”
炕上那人只觉得喉头一痛,赶忙向后一让,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制住了,他倒的确是一个英雄人物,冷笑道:“是赵郡守的走狗吧!要杀就杀,我全琫准若是怕死就不会入东学道了!”
“全琫准?东学道?”秋山好古听了心中不由得暗喜,想不到不用自己逼问,对方就主动将自己的身份吐露出来了,他在波谷口中也曾听说过东学道,是有些类似于日本战国时一向宗的朝鲜本地宗教,信奉者主要是中下层的穷苦农民。他将匕首慢慢收回,后退了两步拱手笑道:“原来是东学道的全大人,在下并无恶意,方才不过是为了防止大人受惊之下乱喊,惹来麻烦才以利刃相逼,还请大人见谅!”
“什么大人,小人的!”那汉子从火炕上坐了起来,冷笑道:“我全琫准不过是个穷苦人,当不得你这般尊称,倒是你是什么来历?鬼鬼祟祟的!”
“在下名叫秋山古,釜山人氏,是个小商人,恰好行商途经此地。半夜里听到外间喧哗,怕是有盗贼来袭,便和同伴出来看个究竟,不巧正好碰到贵会的集会,是真是假,您天亮了打听一下即可!”
全琫准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秋山好古从怀中取出一盒火柴,打了两下点着了火炕旁的油灯,将那火柴递了过去:“您看,这就是我们的货物之一,白天里还卖给两个村民,您一问即知!”
全琫准捡起火柴盒,在灯光下细看到上面的日文字样,厌恶的丢到一旁:“倭国货!”
秋山好古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叹了口气:“是呀,我也是个朝鲜人,希望能够贩卖朝鲜自己生产的货物,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朝鲜还不能自己生产火柴呀!”
听到秋山好古那故意装出来的釜山口音,全琫准紧绷的脸色变得和缓起来,低声道:“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请坐吧,不过你为什么要偷偷的摸进门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