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却半点都没有,有时候,拔都禁不住想莫不是自己就被遗忘在这里了。
“掌旅!”门外传来敲门声,拔都猛的抬起头来,喝道:“什么事?”
“掌标有请掌旅,有要事相商!”门外传来士兵怯生生的声音。
“要事?”拔都闻言立即兴奋了起来,暗忖道:“莫不是出兵的事情!”
他一骨碌翻起身来,一面抓起抓起一旁的皮带束上,一面大声喊道:“你回去通报一声,我马上就到!
“禀告掌标,末将拔都参见!”
拔都猛的推开大门,对坐在首座的将领躬身行礼,那将领笑道:“掌旅起身,快来拜见昆明来的上官,吴相公的门生,此番对缅甸出兵之前的准备的事情,便由这位陈主事主持了!”
拔都顺着营主手指的方向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高高的个子,笔挺的腰背,身穿七品品官的青袍,头道乌纱帽,那人转过神来,对拔都拱了拱手,笑道:“拔掌旅,我们又见面了!”
拔都惊讶的长大了嘴巴,指着陈再兴大声问道:“怎么是你,陈再兴,你怎么来这里了?”
陈再兴脸上现出阳光一般的笑容:“这等有趣的事情,我怎的能不来呢?”
屋中只剩下拔都与陈再兴两人,那掌标早就识趣的让开了,虽然论品阶他也可以和陈再兴分庭抗礼,甚至还位居其上,但人家是统辖云贵节度使的门生,硬的不能再硬的进士出身,和自己这等戍边的兵头岂是可以比的?既然上官信中说了出兵缅甸的前期诸事由此人处置,自己又何必凑上去找麻烦呢?
“陈,陈先生!”拔都稍一犹豫,还是对陈再兴以先生相称,他指着陈再兴身上的官袍,问道:“我记得你在缅甸时还是——,怎的现在就成——”
陈再兴看看身上的官袍,笑道:“喔,你说的是我的官职?我当然只是称病辞官,并非因罪。我座师官居二品,本就有开府设幕之权,我又是朝廷进士出身,这是作为他的幕僚出仕,只须向吏部报备一下得到批准就够了!”神情倒是轻松之极。
拔都的脸色有些难看,两人之间身份关系的剧烈变化让他一时间还有些不能适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以对待上官的礼节来参拜对方。陈再兴仿佛揣度出了他的心意,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笑道:“拔兄,你我乃是患难之交,便不必再拘泥这些虚礼了。眼下时间紧迫,我们就先谈谈缅甸的事情吧!”
拔都闻言,心情好了少许,坐下后低声道:“陈兄也知道曼德勒赵长史殉国的事情吧!缅蛮竟然敢杀伤上国使臣,朝廷若不出兵讨伐,岂不寒了志士之心!”
“拔兄请用茶!”陈再兴并没有直接做出回应,待到送茶上来的亲兵退下后,他才肃容低声道:“拔兄,我这些天来回了一趟汉京,你且放心,朝廷绝不会让赵长史白死的,朝廷已经密令从湖南、四川、广西各调两标兵入滇!”
“太好了!”拔都闻言大喜,原来依照大顺兵制,以百人为队,军官称为掌旗;队上有旅,旅主为掌旅;旅上有标,标主为掌标;标上有营,掌营便是制将军。营便是顺最大的编制了,相当于当时西方的师、日本明治维新后的镇台、师团;一下子调动六标兵入滇,其动作不可谓不大,拔都听到这里,不禁站起身来对汉京所在的西北方向下拜道:“圣天子在朝,西南诸小,自当一举荡平!”
陈再兴见拔都如此虔诚的表现,嘴角露出一丝略带嘲讽的微笑,他自然知道这些并非宫中那个六岁的儿童做出的决定。拔都行礼完毕后,兴奋的转过身来,急切的问道:“麻烦陈兄向吴相公进言,让我为大军前驱。”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陈再兴答道:“来之前吴相公已经定下方略,此次入缅之事,须得缓进速战!”
“缓进速战?”拔都闻言一愣,陈再兴一旁见了,问道:“你在曼德勒多年,以为缅兵战力如何?”
拔都稍一思量,方才小心答道:“缅人已经多年和平,其武备废弛,上下不恤,又没有开国时的那股子悍勇了,其国中的常备军不堪一击。但其百姓笃信神佛,朴实敢战,其草莽之中,必有豪杰,若趁我大军入境,有人乘势而起,倒不可小视!”他在曼德勒多年,自然知晓缅军现在的状态,但当年恒宗皇帝出兵时,一开始也是势如破竹,轻而易举便占领了缅都阿瓦,但其后面对新兴的贡榜王朝新军,却连战不利,最后不得不狼狈退出缅甸。这段历史很多顺**人都记在心中。
“不错!”陈再兴点了点头:“所以这次吴相公定下了‘缓进疾战’的方略,缓进则对于辎重军需所需少,且缅人不会做出激烈的反应,不给其草莽之中的豪杰起事的机会;疾战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定其地!”说到这里,陈再兴稍微停顿了一下,笑道:“来之前,我曾经进言恩师,此番入缅之军不亦多,两标到三标即可!”
拔都一开始听得连连点头,听到最后才急道:“两到三标?这也太少了吧!”
“最多也就这么多了!”陈再兴答道:“这个季节从这里到曼德勒的道路你也是知道的,一兵至少要配三个长夫转运粮食军资,一标算五旅的话就是两千五百战兵,就算六千兵转运民夫就要快两万人,算上牲口什么的更多。要是出动四五标大军,只怕非举境骚然不可。”
“那,那也可以就地征发呀!”
“拔兄,缅人不像华人,其地丰饶,气候温和,其人不务农耕,积蓄甚少,且不说到时候征发不到怎么办?就算能够靠征发解决这个缺口,沿途的缅人必然逃入山林之中,成为盗匪,那时只怕光是沿途护送的军队都要不少!”
说到这里,拔都不禁哑然,正如陈再兴所说的,从当地到曼德勒的区域并非缅甸东南部高度发达的水稻种植区域,很多百姓的还处于刀耕火种的生产阶段,加上附近植被丰富,食物来源很多,很多村寨中并不像大顺国内有相当的粮食储备,而且当地也没有基层政权组织。人生地不熟的顺军就算征发也没法征发到足够的粮食,反而会把这些村寨中的缅人赶入山林之中,成为补给车队的巨大威胁。
“其实除了枪炮之外,还可以用别的武器!”
“别的武器?”
“不错,就是金银!”陈再兴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我此次来,从吴相公那里带来了三十万两银子,我自己还筹措了一些,还有六千引的井盐,我就准备用这些银子砸出一条通往曼德勒的路来!”陈再兴走到地图旁,指着地图上通往曼德勒的道路道:“这里通往曼德勒不过数百里路,道路不好,我就出钱出盐,请当地的缅甸人来修;粮食不够,就向他们买;有守兵,我就出钱收买将领,争取不放一枪一炮就能进入曼德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