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烟,别说在正午时分看不到一缕炊烟了,打从村子边上走过就没有听到一声鸡鸣犬吠。
不过河谷两边还是看得到烟火的,那并非民户的炊烟或者山头烧炭的烟火,而是村子里屋舍焚毁的余烬!在目力所及的范围内,村子里到处都是一片断壁残垣、焦碳黑烟。
一彪兵马正沿着桑干河西岸向北疾进,步骑混杂的队伍错落有致,身处其间或许会感觉有些杂乱,但若是有人能够从空中俯瞰的话,这支队伍却是堪称严整,一字长蛇的行军队列紧贴着河流蜿蜒向北,步军和马军分成了一块块的小纵队交错行进,旌旗分列在队伍两边遮天蔽日,在长蛇阵的前后左右还有零星的骑兵远远地向外撒开,构成了整个队伍的斥候警戒线。
仲夏的塞北早已不复秋冬时节的青灰色,两侧的山岭都已经是一片苍翠,河谷地带当然更是绿意盎然,野草甚至都侵入了官道,因而队伍行进得虽然急促,官道上腾起的烟尘却并不怎么浓烈。
“当真是造孽哦!刚刚才分蘖拔节的麦苗和粟苗竟然被糟蹋成这个样子,胡虏就是胡虏!”
听这话中的意思,说话人显然不是那种世代从军的,而是以农家应募入伍,对农事稔熟且不说,言语中更是对庄稼饱含着深厚的感情,显然河谷旁边田地里被践踏坏的禾苗让他心痛万分。
“也不能这么说……不过是坚壁清野罢了,辽人既然对我军进攻有所防备,又不敢出来迎击,那当然会选择坚壁清野。只是塞北种植的不是冬麦,而是春麦和早粟,所以正值山南的小麦收割季节,塞北的麦苗、粟苗却正青壮,根本就没有抢收的价值,所以辽人干脆纵马践踏田地了事。说起来也是因为现在草禾正青,不太容易烧起来,否则的话辽人多半是要选择纵火烧荒来阻击俺们了”
这位却是理智派的,答话充满了理性的分析,一番言语很好地直指本质,少了前者的抒情感喟,多了对两军互动的考量。
“俺看这样的坚壁清野也济不得甚事。这些粟麦总要到秋天才能成熟吧,就算辽人不去糟蹋,难道还能被俺们当作了粮食?而光是这样纵马践踏却不去纵火,被踩坏的青苗和边上的野草也一样可以牧马啊,根本就妨碍不到俺们进军嘛”
抒情没有引起同袍的共鸣,这位转而开始鄙视辽军的举措,当然,以他的生活经验和行伍经验,这种鄙视倒是并不离谱。
“胡虏倒是想要纵火呢,那也得烧得起来!”有人起了话头,自然就会有人参与进来,“仲夏正是塞北草长的时节,这些天又不算旱,草禾最是青翠多汁,却哪里烧得着?胡虏多半又不肯下死力收割青草,也就只好纵马践踏一番应付差事了。”
此人的话却在队伍中引起了一片哄笑,这些大兵们借此一个二个地开始鄙视起辽军来,对于在朔州失守之后就不见了影子的敌军,他们心中充满了优越感,自打开战以来,其他方向上的敌军那是不知道,光说河东北面行营面对的敌军,迄今为止也就是广武城寨的表现还像点样子,不过也只抵抗了几天时间就宣告覆灭,着实不是自家的对手。
“坚壁清野可以应付差事,小城寨可以望风而遁,野战可以避不见面,莫非云州那等大城还能继续应付着?这要是应付下去,多半就得拱手献城了!”
“哈哈,说的是啊”
“就是神堆栅空无一人,黄瓜堆也不敢伏兵,就连怀仁*县城都完全弃守,胡虏今番怕是被巡检使‘杨无敌’之名吓得彻底丧胆了吧!”
“也不好说啊……虽然在青苗、野草这方面,辽军的坚壁清野可算应付差事,但是沿途这些村子可都被他们迁徙一空了,别说一路走来人影都见不到一个,就连鸡犬都见不到一只啊!”
“嗯……尽管我军不像胡虏那样靠打草谷供应粮饷,但是沿途村庄都被搬空,屋舍都被焚毁,还是挺让人心惊的,俺心里面多少有些不踏实。”
“是啊!俺们的粮饷、营寨都有辎重队负责,完全无需取自于民,胡虏如此肆虐其实伤不到俺们半分,不过这些百姓可就苦了……胡虏压根就没有把他们当作自家的子民!”
“谁说不是呢这些百姓在胡虏眼中只不过就是牧奴、农奴和草谷吧……难怪陛下会说此次北伐也是吊民伐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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