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让他心中震怖非常。
城外的周军阵容严整进退有序,那些火铳手大概是完全替换了原先周军当中的弓弩手,在城外一排排地站出了好几个横阵,与城头隔着一两百步远,用他们的火铳担当着压制城头守军的任务,持续不断地将铳子泼洒到城头,打得夯土垛口噗噗直响,让藏身于垛口后面的守军根本就不敢直起腰来。即便如此,时不时地还是有几个倒霉蛋被穿过悬眼的铳子收去了性命,而穿过悬眼击毙士卒,铳子多半就是打到了人的头颅、颈项或者胸口,胸口的创洞犹似可,头颅被铳子穿成烂西瓜的场面却着实令人心惊胆裂,个别特别不幸的汉儿军干脆被铳子打断了脖颈,那等场面就更是让士气瞬间跌落。
关键是迭剌哥还找不到有效还击的办法!
松亭关的关城太小了,而且辽国的工匠本来就很珍稀,根本不可能为这个小小的关城打造抛石机,这里也没有多余的地方和兵力来配备抛石机,所以迭剌哥手头只有弓手可以攻击敌军了——出城反击的想法,迭剌哥在看到敌军阵容的第一刻就已经绝了,关城正门早就被他用土石封死;而现在周军也还没有靠近城墙,滚木擂石的杀伤效果当然是想都不要想的;至于弩手么……辽国本来就没有制造劲弩的能力,当年从中原武库里抢来的强弩经过几十年的消耗也剩不下来了,所以松亭关这里也是干脆没有的。
可是就靠着弓手去和周军的火铳手对射么?别说那些汉儿弓手一个个缩头缩脑的不敢在垛口露出身形,奚人弓手同样没有直面铳子的胆量——看不见来路却威猛无匹的铳子,杀伤力远大于箭矢,却又根本没法躲避,就算是换了契丹弓手来,那也同样不可能端立在垛口处。
然而弓手射箭要不是立直了站稳了,还要把架势摆足了,这箭矢根本就射不远。据迭剌哥所知,即使是契丹人当中的神射手,借助城头的高度抛射个一百多步就已经相当了不起了,更别说普通的弓手躲在女墙后面张好弓再闪到垛口处偷射了,这么干能够射出去五六十步就已经可以称为精兵,而五六十步远……连周军火铳兵的脚趾尖都挨不到!
所以所谓的用弓手和敌军的火铳手展开对射,说穿了还是个单方面挨揍的局面,顶多也就是勉强鼓舞个士气而已,不过一旦露头之后的伤亡大了,这士气却说不清是被鼓舞起来了还是被穿破了。
好在弓手的射击也不是全无效果。
前面已经说了,周军阵容严整进退有序,那些火铳手冲到距离城墙一两百步远的地方,之后可是没有明显的进退,只是停在那里不断交换队列进行轮射罢了,迭剌哥在心中评价的进退有序,那是指的从火铳手阵列之间冲出来的另外一群周军。
那群周军显然是负责填壕的,之后说不定还要负责蚁附登城,他们现在正不停地从火铳手的横阵之间冲向城下,身负装满沙土的草袋,将其扔进壕堑之后再回身逃窜,起码在接近壕堑的那一段来回路上,这些周军士卒肯定是进入了城头弓手射程之内的。
射不到那些火铳手,好歹还是可以射杀几个扑城士卒的吧……可惜也就是比单方面的挨揍稍微强那么一点点,负土填壕的周军的确有些伤亡,不过在迭剌哥看来,周军的伤亡数竟然不会比自己部下更多!从城头落下的箭矢绵软无力,而且是稀稀拉拉的,那些负土填壕的周军前头还有橹盾手护卫,尽管其他人并没有着甲,却着实没有几个中箭之后仆地不起的!况且以迭剌哥的眼力,多数中箭者恐怕还是周军征来的民夫,毫无装具而且阵形散乱的,稍微碰上一点伤亡就大呼小叫狼奔豕突的,那不是普通的民夫又是什么?
在迭剌哥的眼里,民夫其实和填壕的沙袋也没有多少区别,契丹人深入中原打草谷的时候,攻城哪一次会少了驱民填壕?填完了沙土之后,再把尸首甚至活人填进去都不稀奇,他不觉得这样的死伤对周军能够构成什么损失。
豆大的汗珠不断地从额头、鬓角与鼻翼渗出来,从谷道吹拂而过的山风都不能减少分毫,迭剌哥缩在正门上方的敌台中央,看着周军那严整的军容和猎猎旌旗,心中泛起一阵绝望,不由得看了看那封住隘口的北侧翼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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