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和里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
周军的阵列原先都躲在城内抛石机的射程之外,守军也就只能干看着对方发炮肆虐,顶多只能从轻骑出击袭杀炮手毁坏大炮的角度考虑对策,除此之外就只能干捱。
现在周军居然把一部分阵列向前推进,这是要送进城内抛石机的射程挨石弹砸么?不过看周军发射的那些铁弹丸最多只能砸到城头,比较平伸的弹道却很难覆盖城墙后面十余架抛石机的所在,耶律和里就有些恍然大悟了——周军的炮击或许会让渤海军、汉儿军士气倾颓,却达不到将守军从城头上驱逐的目标,周军要想破城最终依然需要依靠步卒登城,终究是要进入城内抛石机的打击范围,所以他们现在是打算用抛石机对轰啊……那些挺进的周军步卒显然是为了保护抛石机不被士卒出城攻击的。
这事固然有点麻烦,却也让人无可奈何,除了这座坚城之外,周军处处都更强,耶律和里明知道对方打算拚消耗来着,那也只好硬着头皮接下来——他总不能把自家的抛石机撤入城池中心或者彻底偃旗息鼓吧?那样的话,城内没有更强的回击手段展现出来,周军恐怕会立即转变方针扑城的。
拚就拚了吧,大不了到时候拆殿宇来修补破损的抛石机就是了。
“传令砲手详稳准备作战!攀招手速速就位,不要害怕敌军的弹丸,一次十几枚也就只有两三枚上城,没那么巧会死人打得好了留守司重重有赏!”
别说这些砲手都是汉儿军,就算他们全都是契丹兵,耶律和里都只能接受这种必要的伤亡交换了,当然,该有的打气激励那是一样都不能少的。
耶律和里也知道,要是说他坚守显德门城楼,命令耶律涸率契丹军出战,这些都算尽职尽责,号令抛石机却有些越俎代庖了,这个权责本应该属于受命防卫东城的大鸾河,不过既然自己在场,越权指挥一下也不算什么,总归是留守司的部队。
…………
周军走在前面的是伏波旅第六军,这支屡建战功的英雄部队经历过多种样式的作战,不过像现在这样手持火铳逼近城墙恐怕还是第一遭,然而他们行进得仍然是那么的云淡风轻,压根不去考虑敌军的反应,只是自顾自地踩着鼓点向前走去。
他们经历过的血战多了去了,这一次的情况尽管有些特殊,有些超出了渡江跨海登陆、山林穿插、轻装作战等伏波旅的基本作战套路,但是也没有超出去太多。大帅给他们的军令只是近前掩护抛石机,与侍卫亲军的炮兵一起对城头形成火力压制,却不是要他们去扑城,这并没有超出他们的能力,所以他们遵行不讳。
火力压制,即使没有侍卫亲军的炮兵配合,他们也能完成得非常成功,毕竟他们并不认为敌军的弓弩会是自己手中火铳的对手,即便敌军可以躲在女墙垛口后面;城内可能出现的石弹打击,大帅并没有瞒着他们,但是他们毫不畏惧,经历过南汉军那种重型铜铳洗礼的伏波旅第六军可不会害怕准头极差的抛石机弹丸;至于说面对高墙的经验,他们从前或许没有,但是在灭南汉的马迳山寨争夺战中,南汉军的山寨、铜铳可不会比眼下好受。
“立定!”
第六军的阵列在距离城墙百步左右停了下来,这个距离对于如今的火铳来说可能是最佳射程,压制城头垛口很是轻松,个别神射手甚至有机会将铳子射入悬眼收取敌军的性命。而对于城墙里面可能存在的辽军抛石机来说,这样的射程已经比较勉强了,第六军在辽军抛射的石弹下面肯定会有伤亡,但是一定会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预备……放!”
同样的号令,同样的人,不同的是战场和军职。灭南汉之战时的少年指挥使如今已经是第六军的都校了,人也从少年变成了壮年,昔年嘴唇上细密的绒毛已经变成了浓黑的胡髭,不变的是那一份刚毅武勇,是那一份锐气和严谨并存的儒将风采。
如今的第六军作战动作比当年又要熟练了许多,更何况百步开外城头辽军的弓弩难以大量施为,士卒们的操铳动作洗练明快、整齐划一,随着都指挥使、指挥使、都头的层层号令,前排五百杆火铳几乎毫无间隔地爆了一声响,阵前青烟冒起之后,辽阳城头扑扑作响,夯土墙被打出了一团团的烟尘,其间夹杂着几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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