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话 金羽披风

是站起身来，浑身发抖状，意在表达这是个又冷又黑的晚上，他突然脱了鞋在帐篷里走着，喃喃地说：“我脚上曾穿着一双拖鞋，但是有什么用呢？那是一双很大的拖鞋——那么大，一向是我巨人族的爷爷穿的。刚才穿过马路的时候，两辆马车飞快地向我冲过来，吓得我把鞋都跑掉了。一只怎么也找不着，另一只叫一个男孩捡起来拿着跑了。他竟说，将来他有了孩子可以拿它当摇篮。尼玛坑爹的摇篮啊！！普通的人类竟能拿一双鞋子当摇篮吗？”

    说到这里，年轻人情绪激动，竟挥舞起了拳头。

    没有了鞋子，年轻人只好赤着脚走，一双小脚被劣质的室内地面咯得红一块青一块的。他走到门口的油灯那里，那里的火苗上烤着一根金翎羽。这一整年，谁也没给过他一根金翎羽，谁也没给过他一个铁钱。

    可怜的年轻人！他又冷又饿，哆哆嗦嗦地又站了起来。雪花落在他的日本武士一样的秃脑门上，那脑门已经被盖上了一层白色的雪，看上去很滑稽，不过他没注意这些。

    年轻人可怜地说道：“每个窗子里都透出灯光来，街上飘着一股烤羊肉串儿的香味，因为这是大年夜——我绝不会忘了这一天的。”

    他说完在门口坐下来，蜷着腿缩成一团。他觉得更冷了。可他不敢回家，因为他没收到一根金翎羽，没挣到一个钱，爸爸一定会打他的。再说，家里跟街上一样冷。他们头上只有个房顶，虽然最大的裂缝已经用草和破布堵住了，风还是可以灌进来。

    他的一双小手几乎冻僵了。啊，哪怕一根小小的金翎羽，对他也是有好处的！他敢从燃烧着的油灯上面抽出那根金翎羽，擦燃了，来暖和暖和自己的小手吗？

    他终于抽出了金翎羽。哧！金翎羽末端的油因为摩擦燃起来了，冒出火焰来了！他把小手拢在火焰上。多么温暖多么明亮的火焰啊，简直像一支小小的蜡烛。这是一道奇异的火光！年轻人觉得自己好像坐在一个大火炉前面，火炉装着闪亮的铜脚和铜把手，烧得旺旺的，暖烘烘的，多么舒服啊！哎，这是怎么回事呢？他刚把脚伸出去，想让脚也暖和一下，忽然那只大火炉变成了一只巨大的大肚子鸟，自己伸进脚去的地方竟变成了大鸟的嘴。那大鸟眼看就要把他的腿要下来，刚好这时候，火柴灭了，大鸟不见了，火炉也不见了。他坐在那儿，手里只有一根烧完了油的金翎羽。

    年轻人又找了些油涂在金翎羽上，擦了一下。金翎羽燃起来了，发出亮光来了。亮光落在帐篷上，那儿忽然变得像薄纱那么透明，他可以一直看到帐篷外面。外面有一张大床，床上铺着雪白的床单，摆着一只皮肤如雪一般的萝莉，萝莉穿着蕾丝花边的丝袜和精致的内衣，沟里面填满了奶油和巧克力正冒着香气。更妙的是这只萝莉从床上跳下来，手里拿着皮鞭和红绳，摇摇摆摆地在地上走着，一直向这个穷苦的年轻人走来。这时候，金翎羽又灭了，他面前只有一堵又脏又冷的帐篷。

    年轻人又拿金翎羽蘸了蘸油，擦着了。这一回，他坐在美丽的樱花树下。这棵樱花树，比他去年大年夜透过财主家的的壁画看到的富士山还要大，还要美。翠绿的树枝上盛开着着几千朵华丽丽的樱花，挂着许多幅美丽的彩色画片，跟挂在商店橱窗里的一个样，在向他眨眼睛。年轻人向画片伸出手去。这时候，金翎羽又灭了。只见樱花树上的樱花越升越高，最后成了在天空中闪烁的星星。有一颗星星落下来了，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细长的红光。“有一个什么人快要死了。”年轻人说。唯一疼他的奶奶活着的时候告诉过他：一颗星星落下来，就有一个灵魂要到阎王那儿去了。

    年轻人又用金翎羽蘸油擦着了。这一回，火光把周围全照亮了。奶奶出现在亮光里，是那么温和，那么慈爱。

    “奶奶！”年轻人叫起来，“啊！请把我带走吧！我知道，火光一灭，您就会不见的，像那暖和的火炉，萌萌的萝莉，美丽的樱花树一个样，就会不见的！”

    他赶紧把所有的油都泼在金翎羽上，擦着了，要把奶奶留住。一大堆油发出强烈的光，照得跟白天一样明亮。奶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大，这样美丽。她把年轻人抱起来，搂在怀里。他们俩在光明和快乐中飞走了，越飞越高，飞到那没有寒冷，没有饥饿，也没有痛苦的地方去了。

    第二天清晨，这个年轻人坐在帐篷里，两腮通红，嘴上带着微笑。

    他死了，在旧年的大年夜冻死了。

    新年的太阳升起来了，照在他瘦弱的尸体上。

    年轻人坐在那儿，手里还捏着一根烧过了的金翎羽。

    “他想给自己暖和一下。”贾诩说。

    谁也不知道他曾经看到过多么美丽的东西，他曾经多么幸福，跟着他奶奶一起走向新年的幸福中去。

    “尼玛！就这样死了，还没给我做出衣服来呢！！”沐枫晴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