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起身跟上,别真把寒珏弄到寺庙里去,那是变相的逃避。
不过……若是能让他解脱,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明心的步子很慢,很迟缓,每一步都很扎实稳重,他的背影像极了当年的行走大师,我还记得行走大师总是对我所:“明镜啊,别看老衲现在满脸皱纹,身形有些佝偻,四十年前,老衲也是一大大的美男呐……”当时只当玩笑,如今见了明心,想到他四十年后也将满脸皱纹,弯腰驼背,感叹青春流逝的无力阻抗。
他走了几步,停下,转身看我:“怎么,明镜不相信我?”
“不不不。我信。只是……想知道师兄如何劝化他。”心里并不担心寒珏看见明心会失控,只是想知道明心如何解开寒珏的心结。我们整个菊府都对此无计可施,明心又如何化解?或许,当人没有办法解决某些事的时候,浩瀚的佛法能为我们解忧。
他点了点头,向我伸出手:“那好吧,随我来。”
我伸出了手,他将我的手扶在他的手腕上,然后扶我前行。他的步子还是那么沉稳缓慢,五年的时间,让我从一个带着满腔仇恨的怨女,变成了如今夫郎满堂,即将临盆的幸福少妇。
同样是五年的时间,让曾经那个腼腆的小和尚,变成了如今庄严肃穆的大师。也只有明心,方能在短短五年时间,成就大师。忽然间,想起了行走大师的话:明心成佛成魔,就要看你了。
之前,并不明白行走大师的话,然而细细回忆起来,明心总是在我的身上参悟佛理。例如方才他想求知情爱,也在我与寒珏的爱恨纠葛上了悟,及时止步。若他没有止步,真听了我那胡言乱语,入红尘爱一场,让大家失去这样一位替人解忧,助人脱离苦海的大师,那我的罪过岂不就大了?
我们缓缓来到寒珏的院子,我停下脚步。他微露不解,我退缩地收回扶在他手腕上的手:“我还是不进去了。。。”
他淡笑点头:“你在外听着就好。”
“恩。”
看着明心步入院子的背影,我轻轻跟入。一阵阴风而来,刘澜风如鬼魅一般飘到我的身边:“明心大师来了……大皇兄……有救了……”
“万一明心让寒珏剃度怎么办?”我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刘澜风动作很慢地甩了一把汗:“做和尚……比自虐好……你上次刺激他之后……他……喜欢自残……了……”
“什么?!你怎么不告诉我?!”心立刻抽痛起来,寒珏啊寒珏,你何苦要伤害自己?你这样让我情何以堪,有何颜面面对你的父亲:北宫骏崎?
“怕你担心……”刘澜风说,我生气怒吼:“你不说我就不担心了吗!”
“你放心……我在……他伤不了自己……这样……不是办法……要不……还是继续让他失忆吧……”刘澜风的话让我更加揪心,抚住揪痛的胸口:“如果失忆能让他解脱,我愿意帮他一起忘记我们之间的所有,可是,怎么让他失忆?”
刘澜风挠挠头,不再说话。我也知道他心急了,病急乱投医。他小时候,对着的就是精神失常的母亲,而今,又要看着寒珏一步一步堕入疯癫。让他的心怎能好受?这样的日子,只怕他也再无法坚持下去。
他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我看向他,心中带出愧疚,他指向屋内:“那……只有……靠大师了……”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四四方方的窗户里,是明心和寒珏的身影,我不敢靠得太近,那样会被寒珏发现。然而,这么远,却听不见他们的谈话。但是我看到了寒珏脸上消失已久的微笑。
明心,拜托了。
他们聊了很久,我和刘澜风站了很久,然后,我看到寒珏面露苦涩,不知明心说了些什么,他却又点头。之后,明心就走了出来,寒珏静静地站在屋内,虽然一动不动,但神情却很是平静。
心里很急,到底怎么回事啊?寒珏已经再也伤不起,明心不会真的叫他跟他一起做和尚吧。
明心已经走到我们近前,他的脸上倒是云淡风轻的微笑。
“怎么样怎么样?”我急急上前,刘澜风也急着上前,寒珏的事,让他再也无法坚持下去:“大师,你来了就好了,你把大皇兄带走吧,再这样下去,他不疯,我先疯了。”他竟是哭了出来,钻到明心的怀里求抱抱。
这是他到菊府以来,语速最快的一次。我理解他的感受,也心怀愧疚。这样下去,莫说他,我也要崩溃了。
明心摸着刘寒珏的头而笑:“好,我这就带他走。”
“你不会真收他做和尚吧。”
他笑着摇头:“佛寺不是逃避心魔的地方,而是侍佛之处,修行之所。心不明,即便剃度,也依旧无法摆脱心魔的折磨。”
我明白地点点头:“那你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明心注视了我片刻,面带慈悲的微笑:“明镜,你可知当初师傅为何带你横垮天朝,走上十万八千里之路?”
“十万八千里?!”我惊讶不已,原来我竟是跟行走大师走了那么长的路。
“十万八千里。”明心再次重复,语气平稳而庄重,“是为让你静心,让你看尽人世悲欢离合,酸甜苦辣,知道人生有的并不只是情爱,仇恨和痛苦,让你审视过去,抹去心中的尘埃,如对明镜,看清过去,看见未来。”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今时今日,方知行走大师的苦心。
“所以,如今,我将带刘寒珏再走这静心之路,希望他能在终点,找到自救的方法……”随着明心这句叹息般的话语,我的心,在这一刻,终于放落。回首遥望窗内的寒珏,寒珏,能不能走出魔障,就要靠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