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还得下来接他,倒是涨了他的气派了。”
梅兰芳道:“这就是军人风范吧。冯大哥,你每次不管赴约、赴会还是赴宴,总要早到十分八分,这大概也是银行家的性子使然吧。”原来这中年人正是冯耿光冯幼伟,中国银行及其他几家银行的董事,梅兰芳的恩主。
冯耿光闻言大笑:“听你如此一说,倒真有些意思。不过我以前也在陆军待过,那时可也是现在的风格,做早不做晚,劳碌命啊。”
两人说说笑笑时,一辆黑色轿车慢慢停在了街前。
冯耿光又抬起手腕,指着手表笑道:“看,果真不差一分。”招呼梅兰芳一声:“蒋方震到了。”当先走向轿车。这时黑色轿车的车门猛地打开,一个身形消瘦的常服中年快步躬身出来,上前与冯耿光把臂笑道:“幼伟兄,又劳你久候了。”这人形容倜傥,但行止皆有规矩,不用猜,应该便是蒋百里蒋方震了。
梅兰芳上前见过礼,几人寒暄间已进了德胜楼。冯耿光在二楼预定了包房,这时菜正好刚刚上齐。
冯耿光率先举杯道:“方震,你刚来京几日,便又要南下,我本说忙过这几日便与你好好聚聚,看情形,也只能多敬你杯酒了。招待不周,恕罪恕罪。”蒋百里笑道:“如今南北乱战,我们能有今日一聚,比很多人已是幸运,这杯酒应当是喜酒才对,人生四大喜“他乡遇故知”嘛。”
酒过三巡,诸人随意闲谈。冯耿光对蒋百里道:“我消息也算灵通,知道你应了孙传芳的邀请,在他的五省联军里当参议长。看如今吴佩服和孙传芳摆开的架势,第三次直奉大战恐怕就在眼前,这时你来北京却是有些太不小心了。”
蒋百里道:“我此行已事先做了沟通,安全自是无虑,不过如今空手而回,倒是不好与吴、孙两位交待。”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冯耿光和梅兰芳自然没有什么反应,不过蒋百里却另行做了一番解释。
原来蒋百里就任孙传芳的总参议后,打算先团结直系内部,然后从中牵线,使直系与广东革命政府结盟,共同伐奉,达成南北统一。孙传芳打下南京后,蒋百里见吴佩孚仍未赴宁主事,便主动到汉口就任吴的参谋长。可是吴佩孚的想法却与蒋百里的打算大相径庭。吴想的是先打冯玉祥,再打张作霖。
而此时被段祺瑞也在提议直、奉、皖三系联合,对抗冯玉祥以及二次东征结束正准备北伐的广东革命军。这提议正与吴佩孚相合,一时间本你死我活的各路军阀竟有合流迹象,蒋百里劝阻吴佩孚、孙传芳不果,反被要求去北京与奉系、皖系商议讨冯事宜。蒋百里虽来京,却不愿合流,协商中便有些消极,使各系联合之事进行得不太愉快,此番南下,他已经打定了向吴佩孚辞职的主意。
蒋百里心中郁气颇深,气氛便有些僵硬,冯耿光忙道:“今日只谈风月,不论时局。”又道:“方震,你我多年未见,今日凑巧,需多喝几杯才是。”蒋百里笑道:“那是自然,不过酒虽要喝,却不能到醉。”
举杯换盏中三人扯起无关时局的文艺曲乐。
梅兰芳本就是梨园大家,又随白石先生学习,水平自是极高。蒋百里竟也不遑多让,他都中过前清的秀才,家学渊源,又拜梁启超为师,海外归来写了《欧洲文艺复兴史》,十四个月内竟出了三版,这两人撇开了身份,倒也聊得很投机。冯耿光相比是差了些,但他见多识广,即便有些自己不精通,评述起来也是头头是道,并不觉烦闷。
正此时,包房外竟起了一阵激昂歌声。那歌声这样唱道:“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歌罢,德胜楼内响起阵阵掌声、欢呼声,无数人人高呼:“壮哉!”
蒋百里、冯耿光、梅兰芳被歌声触动,听闻呼声,也如同从梦中惊醒,齐声道:“此歌竟如此雄壮!”蒋百里微闭眼睛又道:“十分威武!”叹口气,手中酒杯竟迟迟送不到眼前。
冯耿光推开包房内窗,对外张望道:“歌者不知是何人?”梅兰芳也来到窗前,只向下看了一眼,便惊讶地指着一楼正堂中间把酒狂饮的一人道:“这人我却认得?没想到,他还真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