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公孙敬声常在市井宣称,自己与太子情同手足,太子亲许。 必封其为王。 如此公然违背高祖白马盟誓,算不算得不忠?公孙敬声及卫氏家仆横行长安,而我们贤明的太子却数度亲往京辅长官处,要求他们对此网开一面。 先帝先后任用了郅都宁成两位酷吏才扭转的京辅风气就此败坏,又是谁之过?他到底是刘家的太子还是卫家地?”上官桀说完,就见刘闳眼中闪过了一丝赞赏之色,便继续道,“况且。 此次霍光大人以杀夫之罪将卫长公主下狱,太子作为监国又诸多阻挠。 须知杀夫乃背伦恶举,霍光大人穷治其罪也是陛下授意的。 太子为了卫皇后公然否定皇帝陛下,只知有母不知有父,难道不是不孝吗?如此不忠不孝,来日又何德何能得承大统?”
“啪啪啪啪!”刘闳待上官桀一说完,立刻鼓掌,脸上亦满室激赏的色彩。 说道,“叔秀果然好口才。 ”
“桀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上官桀惬意笑道,他已经有十足地把握,说动眼前人出手了,他距离自己想拥有的那个人又近了一步。
“可是。 即使太子如此,他依旧是父皇所立之人。 本王似乎还是没有任何理由出手?”
“殿下,请恕在下直言。 你可是觉得,太子倒了。 最能得到好处的人是燕王一脉,与齐王无干,所以觉得没有出手的必要吗?”
刘闳看着上官桀但笑不语。
“殿下错了,而且是大错。 ”上官桀说道,“此事上,燕王一脉自然会尽力而为。 殿下与广陵王出手固然不一定能得到什么,但是如果不出手,那么将来必定什么也得不到。 ”
刘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却还是不说话。
“皇帝陛下可是个明君。 身为明君之子,你不可太昏庸,泯然众人,亦不可太能干,木秀于林。 殿下可明白?”上官桀看着刘闳一字一顿地说道,“当此大变之时,您若只求自保,那么将来又如何能希望陛下对您另眼相看?”
直到此刻。 刘闳才算是真正感到骇然了。 他不是看不出眼前的局势。 早在上官桀前来之前,就已有人透了风声过来。 他只是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出手。 如果自己此时出手,纵使将来法不责众,那父皇到底会不会对自己产生不良印象。 他没有可以为自己吹枕边风地母亲,绝对不敢一步踏错,失去父亲那原本就极其微薄地宠爱。
“如果殿下还有疑虑,那不妨再听在下一眼。 御史大夫李希此人,殿下是知道的。 他自入朝以来,便备受陛下宠爱。 掌权十余年里,从无失手。 这次他出手,桀以为失去了卫青与骠骑将军地卫家,怕不是他的对手。 ”
刘闳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毕竟,卫家原来最大的本钱就是卫氏外戚出身军旅这一点。 可是卫家自卫青霍去病之后,还与军队沾边的怕只有公孙贺一人了。 但是没有人会指望公孙贺能像前二者那样对军队拥有多么强大的影响力。 反观陈家,李希从一开始就是走文官一途,如今已入三公之,底下还有一个霍光为辅。 而当年与纪稹交好,明显以陈娘娘为马首是瞻的邢天,如今又已身居高位,控制着长安城内的治安。 如此形势下,如果李希设计得够巧妙,太子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两家原本一直相安无事。 那是因为陛下局中调控的关系。 这次,霍光以故平阳侯之死为契机,将卫长公主下狱,分明是陈家动手地一个信号。 但是奇怪的是,一直企图让朝廷平静的陛下,这一次竟然没有制止。 这说明……”
“要么是父皇已经决定除掉卫家,要么就是在故平阳侯之死的背后,还有更加骇人听闻的事,让他无法忍受,所以也便放任不管了。 总之,这次即使众人对太子出手,父皇会产生地恼怒也有限。 我们只要在父皇反应过来之前,将事情做绝,那自然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
“正是如此。 所以殿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这消息虽然来得蹊跷,但是也看得出,御史大人和阳信主这两位,是定要您和广陵王殿下入局,才肯动手。 错过此次时机,又不知又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燕王等得起,他年纪还小,远不到离京就藩的时候。 可您和广陵王不同,谁知道陛下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将你们分封出去,到时候,远离长安,可就真的机会渺茫了。 ”
这一句一句确是重重地落到了刘闳的心头。
是地。 他没有时间等。 虽然他被封为齐王以来,从未被要求离京就藩。 虽然那个父皇已打破了很多惯例,可对于皇子就藩却只字未言,不置可否,只称膝下子嗣稀少,而诸子年幼,不忍使其出京。 可随着时间的流失,年幼会变成年长,谁知道哪一天,他会改变心意呢?
“机不可失……可太子也不是蠢人啊。 想逼反他,怕是太难太难。 ”刘闳终于正视眼前人。
“殿下,太子并不是一个人。 至少,在陛下和世人眼中,还有另外一批人与太子本人是密不可分的。 ”上官桀不紧不慢地说道,“而且重要的,不是太子肯不肯反,而是陛下是否相信太子反了。 只要陛下信了,那太子做没做过……重要吗?”
刘闳先是愕然,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击掌道:“你说的对,上官桀。 重要的是父皇信不信。 ”
“而且,在这长安城中,有了燕王一脉……”上官桀微微一顿,看了看在殿外不远处站得笔挺的杜延年,拱手说道,“与廷尉府的支持,殿下又何愁大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