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自己与他的最后一面,想到他那带着些许预知色彩的嘱托。
那一日
卫青将所有人都赶出去后,单独与霍光对话。
“子孟,”卫青脸上现出了略显苍白的笑容,“我幼时在生父家,备受虐待。 后来实在不堪忍受,才偷偷跑到了母亲家中,卫家收留了我,所以,从我改姓卫地那一天起,我就发誓,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这个家万全。 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说到此处。 他顿了顿,略微有些迷惘地看着前方,说道,“、卫家的许多晚辈里,最得我喜欢的,就是你的兄长,去病。 虽然他是个太有主见的孩子,远够不上听话乖巧地标准。 不过我始终记得,他刚出生时,二姐将他交到我手上的样子。 ”
霍光从头到尾不发一言,只静静地听着。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距离去病忽然失踪都已经六年了。 而我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卫青不再说下去,却只转过头,看向霍光,开口问道。 “子孟,我至今还记得去病带你回来时地样子。 其实说起来,你本来是和我一样,是从别处回到卫家地孩子,将来会成为我们卫家的一分子。 可惜,卫家却没福气留住你。 ”
“大将军,你累了。 ”霍光开口道,“我让宜春侯进来照顾你吧。 ”
“不必了。 ”卫青摇了摇头。 说道,“我暂时不想看到他。 ”
见卫青拒绝,霍光也便作罢,一时间,一室沉寂。 霍光看着卫青好一会儿,开口说道:“若无事,光先推下了。 ”
卫青没有回答,霍光便将它当作默认了。 起身向外走去。
“子孟。 ”卫青在他即将踏出房门时,开口说道,“说到底,卫家始终是你兄长地母族。 希望你能够记得去病带你入京的恩情,记得他对卫家的心意……”
霍光身子一僵,转过头,却看到卫青已经合上了双眼,靠在扶手上。 闭目养神了。
……
也许那时。 他已经知道了一些东西。 只是他已无力阻止或者是不想阻止。 所以,什么都没说。 什么也没做,放任自己离开了。 在战场上杀伐果决地大将军,最终做了和兄长一样的抉择,逃避。
霍光的目光带着一丝冷酷,扫视了一眼灵堂上穿着粗布麻衣的卫氏亲族。 卫家、陈家、公孙家……看着一个一个面带戚色,如丧考妣的人儿,他的嘴角浮起冷酷的笑,心道:你们确实应哭的,因为你们失却了一个最坚固地倚靠。
“太子殿下、齐王殿下、广陵王殿下、广玉公主殿下驾到!”迎宾客的高声叫嚷,将霍光从自己的思索中唤醒了过来。
卫家以卫伉为首,整齐地在正门迎接这四人的到来,其他前来吊唁的宾客亦在卫府下人地组织下整齐列队于后。
刘据面色沉重地迈步走进灵堂,他看着卫青的牌位,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他自怀中,掏出一份圣旨,说道:“卫氏子弟接旨!”
“我朝之初,边策谨以守御,物力虽盛,然将帅之智困于前,纵有精甲突骑,亦不堪逾广漠荒原之远,故边地每有烽鼓,战地、战日皆在胡骑之所趋,而汉军虽常疲于驰危走患,却未尝有覆军杀将之功也。 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 元朔六年,大将军青出,举刀铤之利凌胡虏之首,驱甲骑之锐席朔漠之远,御风雨以逐穷寇,临惊沙以策山河,终致祭天金人壮凯旋之献,哀草胡笳吟累丧之悲。 于是,昔之肆暴者悼惧惮恐,昔之寇掠者北遁玄冰。 浑邪咸服,焉支、祁连次第为汉骑之踏;单于畏威,河南、河西不复为胡马之食。 今,国失栋梁,朕失良助,令发属国玄甲,陈军阵于长安至茂陵道路,太子并齐王、广陵王为之扶棺送行,陪于茂陵,为冢似庐山。 ”
霍光静静地听着,当今皇帝给了这个过去数年里,一直受到打压的当朝大将军以最高的礼赞。 只有在卫青死后,皇帝才能毫无顾忌地褒奖这个曾经地爱将,因为死人即使得到再高的荣耀,也不会有功高震主的那一日。 所以到盖棺定论的时候,聪明的人主从来都不会太吝啬。
军阵送行,太子及诸王扶灵,陪陵帝王侧,起冢似庐山,这样的荣耀,已是前无古人。 倒也对得起卫青大将军的名号,对得起他这么多年来为大汉所作的一切。
霍光略微有些怅然地看着卫青死后地极尽哀荣,想着那至今毫无回音的表奏,却不知这位陛下心中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刘彻站在观台上,遥望着长安的方向,心道,此刻卫青的丧礼应该都备妥了吧。
“得意。 ”刘彻转过头,看向杨得意,开口问道,“陈娘娘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云阳宫休息呢。 ”杨得意忙答道,“飘儿与阿奴在服侍她,燕王殿下也在一旁陪着。 ”
刘彻点了点头,说道:“她此刻想必正难受吧。 让匡儿多陪陪她,也好。 ”说罢,他的眼神又转向冷然,问道,“聂大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