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
傅云靖稀奇地问:“大姐姐也上学堂啊?”傅四老爷外放为官的地方是个小县城,那里的女孩子连书本都摸不着,全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白丁,只因为那句“女子无才便是德”。
傅卿云剥了个橘瓣丢尽他嘴里,剩下的摆成个菊花的模样放在绿色的柳叶细瓷盘子里,看着十分清爽可口:“是啊,我们家有私塾,老先生教导你们兄弟,顺便也教导我们姐妹。”
傅云靖没法子反驳,兀自嘟嘴不高兴。
傅卿云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别的兄弟我不知道,但你四哥哥焕云最会作诗的,你二姐姐和他一母同胞,也是个极会作诗的。”
傅云靖惊讶地张大嘴,眼神满是鄙夷:“他作诗?我看他作死还差不多!竟然顶撞老夫人。”
傅老夫人轻斥:“焕云是你兄弟,不许你胡乱评论他!”眼神却是极为和蔼的,哪里有斥责的意思。
恐怕她心里在得意孙子这么维护她罢?
傅卿云没说话。
傅云靖乖巧地低首认错,又是端茶,又是捶背,一副做小伏低的模样很快逗乐了傅老夫人,但他心里惦记这事,私下找傅卿云确定后,当晚便将扔到角落里积了一层灰的书本拿出来读,誓要超过会作诗的傅焕云。
第二天,傅云靖便去上学堂了。
傅卿云又陪了傅老夫人一日,风寒痊愈后与傅云靖一块进学堂。
扁豆讨巧道:“老夫人是大姑娘的灵丹妙药。”
傅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小林氏因为被傅老夫人打了两巴掌,十分臊得慌,近日不出永和院半步,定南侯府颇为风平浪静一阵子。傅卿云却知道,这风平浪静的表面下是暗潮汹涌。
甘菊养在梨蕊院,傅卿云特意拿了自个儿的份例请薛大夫给甘菊诊治。
按照惯例,丫鬟生病是要挪到府外的,或是回本家休养,或是送到庄子上,以防病气过给主子们。
傅卿云专门跑到寿安堂请求老夫人不要将甘菊挪出去,用的理由是,甘菊是因她照顾不周到才挨了打,言语愧疚,暗示甘菊是替她挨打,而且甘菊的病并不是传染病。傅老夫人见傅卿云主动提起,高兴她识趣,当然是满口答应。
傅卿云不知,她办的这件画蛇添足的事让小林氏半夜挠了几回墙,小林氏以为她常年生病,是很忌讳病人的,谁知傅卿云不按常理出牌,又在傅老夫人面前卖个好。小林氏除了暗骂傅卿云命贱,没有大家闺秀的规矩外,一句话说不出。
而这时,她更气恼的事来了,她千辛万苦找来龙舌兰香,进献给傅老夫人,傅老夫人却淡淡地说已有了,又与有荣焉地告诉她是大孙女傅卿云送的。
小林氏挠破了雨过天青窗纱,一根指甲“啪”地断了,想了想,她没有另外把血燕窝送给傅老夫人,之后也不再那么殷勤地送东西,企盼傅老夫人能开恩提前放出傅焕云了。
她的膝盖就是跪祠堂时患了风湿,费了好大力气才治好了一半,她十分担心傅焕云能不能在阴气和潮气那么重的祠堂里坚持十天,每每夜里她都做噩梦,听见傅焕云凄厉地叫喊,求她救命。
可傅老夫人比老定南侯更难缠,派人死死看紧祠堂,她没法子靠近半步。
这些都让她更恨傅卿云。
傅卿云不在乎被小林氏多恨一些,薛大夫给甘菊诊治五天后,无奈地告诉她:“甘菊脸上的指甲印子还能用些祛疤药去掉,可她眼珠被挠破了,右眼以后再不能视物。”
甘菊初初清醒,听见这句话,顿时生了死的心。一个眼睛被主子打瞎的奴才,定南侯府为遮丑,肯定不会再留她的。思及那日傅焕云如疯了一般骑在她身上打骂,她浑身打个寒颤,傅老夫人再看重她,她仍是比不上她亲孙子金贵的。
以后,她可怎么活啊?
甘菊绝望的情绪在整个小屋子里蔓延。
傅卿云怜惜地叹口气,站在屏风后说道:“不管怎么样,薛大夫,请您尽力治好甘菊。”落得这个结果,总比甘菊犯了错儿后,被打死的好。
薛大夫同情地叹息,甘菊正是如花似玉的年华啊!
薛大夫开完药方离开,傅卿云看了看药方的药名,点着一处道:“扁豆,我记得库房里还有百年人参的,你去称二两来,给甘菊姐姐入药。咱们自家的药,比外面店铺里买的放心。”
扁豆应诺出去开库房,称人参。
此刻,房间只剩下缠绵病榻的甘菊和坐在桌子边上叹息的傅卿云。
甘菊生了死的心,说话就不再顾及,她直言不讳地问道:“奴婢跟大姑娘无冤无仇,大姑娘为何要算计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