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合道前后

    所谓逆天之事，其实是一个比喻，不是说谁逆天了，鸿钧才会出来，而是说逆天这个等级的大事。这其中，肯定不包括各族争霸，杀人夺宝这种对天道来说鸡毛蒜皮甚至是顺应天意的事情。

    不管各人心中是怎样的想法，还伏在地上的黄竹却是拍拍手，带着大家站起来。

    他掸了掸袍子，走到宫室外垂手而立，“老爷？”

    门一开，鸿钧走了出来。

    就像那道声音一样，鸿钧还是原来的样子，样貌衣服都没有变，却换了副神情。双眼扫过，眼神冷漠无情，毫无人性，就像是无情的天道。不，不能说是像，他现在本来就是天道了。

    众人被扫过之后，就仿佛被完全看透了一般，僵在原地。

    鸿钧还认得他们，淡淡道：“黄竹，今日起守好紫霄宫，无旨谁也不得擅自外出。”

    黄竹躬身应道：“是，老爷。”

    “各行其事吧。”鸿钧说完，又退了回去。

    他一离开，众人才有点缓了口气的感觉，脸色煞白地看着黄竹。

    以前鸿钧虽然说不上整天笑眯眯，但对着大家还是比较和颜悦色的，现在，那脸上一点点的表情都没有，好似完全没了感情，大家在他眼中，都是物件一般。

    瑶池问：“师兄，你说老爷还认我们吗？”

    “怎么不认。”黄竹想了想鸿钧刚才的样子，“老爷都还认识我们，也记得所有事情，只是……”

    只是他的思想被天道梳了一遍，要行无情之道，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性情却是变了，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只需要知道，鸿钧还是鸿钧，却不是以前那个鸿钧就知道了。以前他还会有私心，现在，那就是完全的秉公办理了。

    其实圣人们就一直要给人一种这样的印象，但实际上圣人根本做不到秉公办理的，说是说圣人不得随意插手洪荒之事，实际情况却是他们可以暗藏在后面以他人为棋子，就像先前黄竹带着三教弟子去套麻袋一样。

    只有天道才真的能够秉公，因为无情。

    黄竹给他们解释了一遍之后，孩子们都有些惶惶。

    “那怎么办，是不是以后都不能偷懒了。”俄蓝捧着脸伤心，“否则老爷就会无情地惩罚我？”

    “也不一定，”黄竹突然心中一动，眼睛亮了起来，“刚才老爷叫我们也闭宫不出，这个安排，定然是他自己的，天道才不会管那么多呢！”

    看来或多或少，鸿钧还是能主导一些事的，只要不太违背天道，也可以。

    一干童子纷纷欢呼起来，鸿钧那样子实在是吓着他们了，现在知道老爷合道合得很好，不是完全成了天道，自然是欢欣雀跃。

    ·

    黄竹一手牵着昊天，一手牵着瑶池，领着八猫童子往外走，“但却是出不得宫了，老师这也是为了我们好，我倒是无所谓，出去玩了很多趟。你们呢，就又得推迟很久才有出去办差的机会了。”

    “没事没事，我们可以看昊天镜。”这些孩子，却是把昊天镜当做玩耍的了。这些年昊天修行颇为精进，昊天镜用得炉火纯青，不得不说是朝着一个目标在努力的——让昊天镜能够照遍三界每一个地方。

    黄竹的术算没那么厉害，要详细知道外面的情形，还都得靠昊天。

    昊天把那昊天镜掏出来，“来吧，今日看哪里？”

    “看妖族！”

    “巫族，巫族！”

    “我们看看昆仑山呗，昊天的镜子不行，老是看不到殿内，你试试看能不能多看点。”

    昆仑山是圣人的道场，昊天现在的水平能够看到山上很多地方，那都算不错了。

    “哼，我偏不。”昊天指着那镜子，镜面上却是浮现出了天庭的情景，帝俊端坐在凌霄殿上，妖族的高官们分列两边，下面有不少美貌的妖族少女在跳舞演奏。

    帝俊估计也想不到，还有这么一个偸窥神器。

    黄竹更是眼尖，看到帝俊身旁一些人中，还有个羲和，她穿着星君袍，颇显威仪，脚下是十只小金乌，小金乌们现下正在睡觉，挨挨挤挤成一团，互相取暖。他们长大了不少，不像小鸡仔了，却像是肥肥的母鸡……

    黄竹看着觉得有点唏嘘，怎喂得这么圆。

    还有鲲鹏祖师，他那次被殴打之后，估计在妖皇面前也有些没脸，现在坐得都不如以前离帝俊的近了。

    鲲鹏祖师老是去瞅帝俊，看他专心欣赏歌舞，忍不住开口道：“陛下，您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帝俊瞥了他一眼，“妖师有事不妨直说。”

    鲲鹏祖师就站了起来，环视了一周自己的同僚们，“列位呵，道祖合道，大道是圆满了，但是洪荒，也要大乱了！依我看，这一量劫，合该我们妖族大兴！”

    众妖圣当然是说对啊对啊。

    帝俊身怀河图洛书，是不是要遭逢无量量劫，他自然也算到了，在座各位也都心知肚明。

    如今洪荒巫妖分据，应劫，肯定是应在他们之中了，这是大劫，也是机会，成功了，日后就是洪荒主宰，失败，则化为劫灰！

    鲲鹏祖师又道：“只是我妖族大兴，有一个大阻碍。”

    大家也都知道，说的，不就是巫族。

    这都是老话题了，大家不免觉得无趣。

    羲和更是嘲讽地道：“谁不知道巫族是大阻碍，又能怎么样呢？莫不是妖师迫不及待地要试试，到底是他们的十二都天大阵厉害，还是我们的周天星辰大阵威力更胜？”

    其实这大阵，等于是核武器，第一作用是威慑，就算想挑起战争，也不是随随便便师出无名就能启动的。

    鲲鹏祖师却奸笑了一下，捧出一本书来。

    此书乃是天地间第一本畅销书，凤衔书大神的《不周山缺》，在座几乎人人都读过的。

    鲲鹏祖师信心满满地道：“要铲除这个大障碍，第一步的关键，就藏在书中！”

    帝俊看他这样有信心，也有了精神，“妖师细细道来。”

    “还请陛下先屏退下人。”

    帝俊挥手谴去舞乐，只留下天庭的高层们。

    正是紧张的时刻，眼看鲲鹏祖师指着书要说话了，昊天镜上却渐渐蒙上一层水雾，那水雾越来越浓，叫人慢慢看不清镜中的影像，声音也趋无了。

    “怎么没了？后面的剧情呢！”瑶池急得像看连续剧卡在高.潮部分没信号了，手心聚起法力，拿起昊天镜拍那镜子背面好几下，一下一下直冒金光，可是镜面上还是雾蒙蒙的。

    “……”黄竹有些黑线，好歹也是仙人，居然这么修法宝！还真以为这是电视机吗，拍一拍，拍一拍就能好了吗？

    昊天拿过自己的镜子，催逼了一下，“哎呀，却不是我镜子坏了，而是天庭的人知道接下来要说的是机密之事，施法避人窥探。”

    这下子，大家也无可奈何。天庭中不说别人，但就太一，是公认的圣人之下第一人，圣人不出手，就数他最厉害，凭昊天，是无法窥探到什么的。

    “唉，只好看看别的地方了。”

    结果却是，昊天那镜子照到的大部分地方，都是一片雾蒙蒙的！

    他这镜子何其厉害，是可以越级偷窥的，能够造成这样的局面，不知道是多少准圣和准圣以上级别的大神出手，遮住了一方境况，在偷偷商议事情。

    昊天大呼小叫，“这些准圣是约好了吗，全都在说悄悄话，还让不让人好好看啦！这是好奇死我了！”

    这不是鸿钧刚合道吗，大家全都在各自琢磨呢，倒是让昊天愤懑不平起来。

    “好了，你偷窥还上瘾了，你不看大能便是了。”黄竹看着，觉得昊天外表虽然是童子，有时还有些咋咋呼呼的呃，但其实修行这么多年，心智早已成熟，对外面的世界也是很向往的，而且是很有志向的那种，偷窥都下意识挑紧要的大人物，恐怕洪荒的情形，他也是了解得七七八八。

    昊天这才还有些不开心地噘着嘴把画面换到了人族，他知道黄竹师兄对人族很看重，所以可以给黄竹看人族，让他心情好些。

    果然，黄竹没再教训他了，而是被镜中的画面吸引住。

    多年不见，如今，人族就像蚂蚁一样，繁衍生息，密密麻麻的分布在洪荒许多处。不周山虽然是他们发源之地，但是居住在那里的人已经不多了，毕竟不周山是山脉，他们更倾向于住在平原，河边，需要打猎时才进山。

    这些年三教都有人去传教，行教化之事，因此不少人族家中都供奉着玄门的神位，三教如今，是享着人族香火的。

    而且，三清也很看重他们的立教之本，门下派去的都是得力弟子。

    玄都本身就出自人族，自然不必说，广成子在人族也是知名度很高，截教那边也是派了不少人，更有幸运的人族，能够拜入三教门下。

    他们都知道，这三教是圣人教派，教主和他们的圣母女娲娘娘都是师兄妹，能够进去，是天大的好事。

    西方教的准提和接引，也时不时想掺一脚，可是三教的人防守得严，加上他们的教义不是很适合人族，所以也没能抢去多少香火。

    还有黄竹，他不是任何一个教的，但是也享了人族香火，这是人族感念他早年的教导，也是希望他保佑人族才智敏捷。

    黄竹看着人族男耕女织，虽然在危险的洪荒生活得比较艰难，但是毕竟还是在发展壮大，而且有着向上之心，生机勃勃的，也不禁微笑起来。

    那镜中还出现了广成子给人族讲道，玄都分发丹药给人族的画面，只有黄竹看得津津有味，其他人都打起来哈欠。

    这时，画面上的情形一转，多宝道人来到了人族。

    他的云驾一到，人族本也是向这位熟悉的道长问好的。可是多宝道人板着脸，对三教的弟子道：“诸位师兄弟，我奉三位教主的法旨，前来通知，凡是人教、阐教、截教门下弟子，速速返回各自洞府，闭关清修，没有吩咐，不得出关半步！”

    广成子一愕，“这是为何？”

    多宝道人正色道：“量劫将至，师伯和老师望我等谨守闭关躲祸，否则量劫之下，纵是准圣也要化为飞灰！”

    这就和鸿钧是一样的意思了，紫霄宫门下也是不许外出，看来三清也是预见了量劫将至，不愿门下参与进这次巫妖大战，徒为劫灰，便叫弟子们都躲起来。

    那些三教弟子面面相觑，因为多宝道人神情严肃，显然是被正经吩咐过了，而且量劫真不是开玩笑的，只得躬身道：“谨遵圣人法旨！”

    圣人有令，三教弟子也只得纷纷撤出人族。

    那些人族听说有量劫将至，都开始担忧起自身的安危，他们很希望三教弟子能够保护他们，或者是给一些指点，可惜这些弟子也无能为力。

    人族虽然遗憾，但也没有怨恨，自知大劫之下，除圣人外人人难以自保，于是跪拜感谢了这些仙长，送别他们。

    唯有玄都，他虽是人教大弟子，但更是人族，于是离去之前告诉这些人族，“日后你们若是有难，可以试试去万寿山五庄观，找镇元子大仙。”

    要知道，无量量劫都不是天灾，而是*，如果是天灾，恐怕就算求救也来不及了。

    黄竹不禁微微点头，玄都是知道他也对人族很照拂的，而且还当面嘱咐过镇元子，希望他能看顾人族的，此时这么提醒人族，也是上心了。

    瑶池趴在桌上说道：“师兄不必担心，我看人族也不会怎么样的。有些人族与巫族通婚，生下巫人，大家就是亲戚了。那妖族圣人，更是人族的圣母，他们和妖族也算得上是有莫大关系。两边，应当都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

    昊天却啧啧道：“师兄恕我直言，瑶池说的可不一定了，这人族，可能被两边都照顾，但也有可能，因为与两边都有关系，所以巫妖都不信任他们，甚至忌惮他们。女娲娘娘……”他说到这里，突然闭嘴了，毕竟圣人不是他能够随意编排的。

    黄竹心中暗道，瑶池说的太过乐观，而昊天说的，则是最惨的结果了，端看接下来该是如何发展。可惜他身负禁令，半步出不得紫霄宫，只能期盼镇元子和红云能尽力周旋一下了。

    这时，加菲突然道：“师兄，外边有人叫门。”

    这鸿钧方宣布紫霄宫要闭宫，就有人来拜访？

    黄竹问道：“来者何人？”

    加菲说道：“那人自称是女娲娘娘座下童子，灵珠子。”

    黄竹一听竟是灵珠子，不禁恍然，有些想见，但是禁令在此，只得对加菲道：“不要理会。”

    加菲犹豫道：“可他应该是奉女娲娘娘的令吧……”

    “奉谁的令，没有老爷开口，我等也不能应。要我说，你即便应了声，他也不一定能听到。”黄竹的猜测是很正确的，鸿钧做事怎么可能那么不靠谱，还让人能溜出去，他非但是声明了，这紫霄宫，也被他关闭了。现在还能听到叫门声，说不定过些日子，叫门声都没法传进来了。

    唯有女娲一个圣人来拜访，也实属正常，其他圣人，都不是应劫的种族，各自爱锁门的锁门，爱搅混水的搅混水，唯有她，乃是妖族，自然关切，想试试能不能打探到消息了。

    鸿钧合了天道之后，更是奠定了超然于其他圣人的地位，圣人都说不清的事，在他眼中却是一目了然。

    “我们能做的，只有等了。”黄竹按捺下心中的焦虑，如是说。

    巫妖大战，从现在起，就要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