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白幽紫在她课桌的抽屉里收到了路安写的那封可以说是认罪状,也可以说是遗书的亲笔信件。看完之后,她疯了一样冲出教室,连赤西都没有通知,驱车径直去了路宅。
她来过这里好多次,而这一次,她感受到了冰冷的孤独与绝望。整座宅子一个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她直接从一楼的窗户翻进屋,越往路安卧室跑她的腿就越软,到他房间门口时,已经跌跌撞撞,差点摔倒。扶着墙壁,她慌乱地在屋内找了一圈,没有看到路安的身影,最终才把目光锁定在紧闭的浴室房门。
门缝中透出微微的黄色光芒。她的呼吸变得沉重,双脚如同生出根扎入了土里。她一动不动,脑海里全是路安信中的话语。
他说,“嫂子,当你赶来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你知道的,我很早以前就有过这种举动。十四岁的时候我也自杀过,那时是蓝哥救了我,带着我走出了泥沼。可现在,已经没人可以陪伴了。我亲手毁了自己的一切,但我又想要一切。”
他还像孩子一样,在死亡之前给她扔下了这道题。这些话,还在怨她……话里的深意是,其实这一次她可以救他的,陪着他走出灰暗。但她放弃了,抛下了在泥沼中挣扎求助的他。
垂在身侧的手,狠狠捏住信。
他还说,“我想我是英雄。我可以为了信仰放弃生命。我从来没有想过霸占你,我想要的是你幸福。而你的幸福只能以我的离开来换取。那么……嫂子,还记得那年平安夜你给我说的话吗?”
身体一颤,她好不容易才挪动脚步,慢慢朝那扇房门靠近。
她知道路安是个怎样的少年。他怀疑一切,永远活在怀疑中的人,一定是不幸福的。所以,那个时候她总是在教他怎么去信任,她换着花样的告诉他,信仰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勇气。
那个铃铛给了他的勇气。所以他才爱得不可自拔。
将手放在冰凉的门把上,轻轻一拧,门刚刚打开一条缝,就有一股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大脑之中一片空白,然后被点点血迹沾染,直到如同花一样的血将她的大脑全部占据。她开始幻想,想象门后的情景。
那个骄傲的,美丽华贵的少年会用什么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他那么爱惜自己的头发,一定不愿意让头发沾染上血迹吧?他那么在意自己的形象,一定会选择一个漂亮的死亡方式吧?
他会不会死不瞑目?当她打开这扇门,看到的是一张惨白的脸,一双空洞的恐怖的蓝色瞳孔,正正地盯着她?
心脏在狂跳。她吓得浑身都开始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她鼓足了勇气猛然一用力,才敢将门彻底推开。
砰地一声响,吓得她往后退了几步。房门开了,她看到……
一缸鲜红的血。血腥味还在不停蔓延,她想吐,她想逃,但是……
“路安?!”她双腿一软,扑倒在地,然后疯一样的爬到浴缸前,把手伸到血水之中。
路安呢?!这里并没有他!只有一缸血,一缸满满的红得刺眼的血!将手伸出浴缸之中,她如着了魔般翻找着什么。她能确定这就是路安的血,因为浴缸之中还残留着他金黄色的发。可是他人呢?
虽然眼前的场景让她有些亢奋,但她也害怕。害怕那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之火扑灭。毕竟这一缸的血水太过骇人,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在她还没来之前就有人发现了路安?把他送到其他地方去了?但想想又不可能,她一路上来,这么远,却没看到有一点水渍和血迹。如果有人把路安从浴缸里抱出去,肯定会留下一点痕迹。
可是,没有。
那……是什么情况?
这么多的血,这么恐怖的红,就算他被人救了,也很可能……可是救人的痕迹也没有。白幽紫伸出手,不停在浴缸里摸着什么,她不是在找路安,毕竟路安不可能化在一缸血水之中,她在找的是……
那个圣诞铃铛。
以她对路安的了解,他一定会带着那颗铃铛一起死去。她不敢把血水放了,她害怕那枚小小的铃铛漏到下水道里,也害怕破坏了线索。
她摸了好久好久,仍然没有摸到铃铛的蛛丝马迹。然后她起身,再回到卧室里,翻箱倒柜。如果,到最后她都没有找到那枚铃铛,那很有可能……路安还活着。
从早一直找到晚,最后,她站在窗前,仰头看着月色,痴痴地笑了。
她想,路安……还活着吧。
那颗小小的铃铛一定还陪伴着他。
虽然这么想,有很多地方理由还是很牵强。可是,就如同她教会路安的,在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勇气,是相信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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