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稹道:“不是说过了么?我等在长安留两个月,若是还没信来,就去西域。”
宁儿颔首,想了想,又问:“稹郎,你去过西域么?”
“没去过,但一直想去。”
“你想去做什么?”
邵稹道:“去看看我父亲去过的地方。”
宁儿一怔。她知道他的父亲是征突厥战死的,沉默片刻,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将来,我陪你一起去看。”
邵稹深深看着她,心中温暖,在她的颊上吻了吻。
薛霆在宫中当值一夜,出来的时候,旭日东升,巍峨的宫殿在地上投着巨大的影子。
钟鼓声早已经响过,赶往各衙署办公的官吏络绎不绝。
“元钧!”后面传来裴荣的声音,薛霆望去,只见他追上来,也是一脸倦意。裴荣最近刚入南衙,与薛霆一样,在宫中当值整夜。
“回去么?”裴荣问。
薛霆颔首。
“午后去打马球如何?我约了伯允他们,还差一人。”
“差一人就让我凑数?”薛霆冷瞥他,“早时怎不说。”
裴荣哂笑:“你近来不是忙么……听说你最近将各坊各里的过所记录都翻了一遍,昨日遇到户部主事,他说有些里正特地去问他,还以为你是御史派去查案的。”
薛霆听出了这言语中劝告的意味,笑笑,道:“不过为了些私事,也就看了几个坊。”
“私事?”裴荣道:“该不会是你那日说的表妹?”
薛霆似笑非笑:“你才是御史遣来查案的吧?”
“关心你么……”
二人正说着话,一个相熟的金吾卫迎面而来,打招呼道:“元钧,文敬,回去了?”
“回了。”薛霆莞尔。
裴荣却看到他手上的荷叶包,眼睛一亮,“嗬,带了食物。”
那人苦笑:“是啊,还未用早膳,原本想早些来的,起迟了。”
说话间,两个御史台的官吏走过,他忙将荷叶包藏到身后。
等他们走得远些,金吾卫叹气:“吃不得了,要么?给你们。”
裴荣求之不得,笑嘻嘻接过。
寒暄两句,那人匆匆往府衙里赶。裴荣不紧不慢地拆开荷叶包,一阵香味扑鼻而来。
“蜜糕?”裴荣自言自语,拿起一块放嘴里,眼睛一亮,“唔!好吃!元钧,来吃!”
薛霆也有些饿了,四下里看了看,伸手拿一块放到嘴里。
“味道真好,也不知是何处买来的,下次……”裴荣正说着吗,忽而发现薛霆脚步慢下来,神色不定。
“我还有些事,你先回去!”薛霆对他说,转身就追着那金吾卫的背影跑去。
“哎,元钧……”裴荣话未说完,薛霆已经风一般地远去了。
太阳已经高高悬在空中。
薛霆骑着马,避开人流拥挤的大道,往归义坊赶。
昨夜的疲倦已经被方才那块蜜糕化得无影无踪。
“……归义坊风香楼的蜜糕,这几日许多人去吃,我昨日拖那边当值的武侯替我买的……”方才问来的话犹自耳旁。
姑母做的蜜糕,他从小最是爱吃,味道独一无二,如今能做出来的,除了宁儿,他想不到别人。
宁儿……薛霆想到那日在街上遇到的女子,先前猜测的一切变得合理起来。
终于到了归义坊,才进坊门,便看到了风香楼。
薛霆从前来过几回,熟门熟路地进去,向店里的仆人询问。
“做蜜糕的娘子?”仆人看看他身上的官服,不敢隐瞒,道,“刚刚来过,才出门。”
薛霆望望门外,忙问:“往何处去了?”
仆人指指方向,道:“出门往西去了,戴着一顶羃离,还跟着个婢子……”
薛霆立刻追过去。
坊间的街上,人来人往,薛霆一边从人群的缝隙里钻出去,一边向前张望。羃离,婢子……未几,他忽然看到一个带着羃离的女子,旁边跟着一名小婢。
薛霆连忙跑上前去,却见那是个中年妇人,见到他突然出现在面前,妇人和婢子都吃了一惊。薛霆赧然,忙道歉,往街边走开。
“娘子!看那小扇,真好看……”一个声音传入耳中,薛霆瞥了瞥,目光定住。
街边一处买扇子的铺子前,立着两个女子,一个脸圆圆的,看模样,当是婢子;另一位,戴着羃离,虽看不清面容,却是亭亭玉立。
二人看了一会扇子,朝这边走来,擦身时,薛霆唤了声:“宁儿。”
话音出口,戴羃离的女子脚步顿住。
她转头朝他看来,轻薄的皂纱下,隐约透着讶异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