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今其实没有走远。她先前耗了太多灵力,受不住太重的阳气,医院是黄阴之地,倒适合她暂时藏匿,坐在随处一张长椅上,看病人家属推着穿着条纹服的病号慢慢走过。
这种地方人的步伐都很慢,不骄不躁,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肃静。
她很喜欢这里,虚弱地闭上眼睛小憩。
日落西山,天色渐暗,走廊上来往的人慢慢地少了,病房里传出病人的鼾声,只有走廊尽头的值班室还亮着灯。窗户不知何时开了,老式的窗框打在墙上,夜风灌进来,钻进人的怀里。
姒今被凉得一个激灵,蹭地站起来,去看窗外。
住院部大楼朝后是医院的小花园,晚上不会有人,对面是已经熄灯了的医科研究生宿舍,挡住了光,黑暗连绵在一起,完整得让人揪不住一丝光亮。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姒今站在三楼的窗前,发丝扬起。
看到那个女人的那一瞬间,姒今知道,她也看见她了。彼此穿透黑暗对视,姒今背后是昏暗的灯光,她逆着光,在黑夜里格外醒目。在花园的鹅卵石径上迎着她慢慢散步的女人,和她有着同样的一张脸。
这不是她的梦。
她做过许多关于沈眠婴的噩梦,但是真的见到沈眠婴的时候,她的心里不是恐惧,不是嫉恨,而是作呕。
她觉得无比地恶心,从肝肠最深处泛出的一阵恶心,让她表情都忍耐得扭曲。
沈眠婴见她如此,脸上本就带着的笑更艳丽几分。
她穿一身旧式的旗袍,高高开衩,举手投足风韵婀娜。她似乎也很不满意这张脸,化了极浓的妆,红唇粉面,桃红的眼,素淡的眼角炭笔勾勒,延展向两鬓,妩媚入风尘。
而下一瞬,那个黑暗中的影子虚虚一晃,便不见了。
一切仿佛都是她的幻觉。
姒今迎着夜风后退两步,瞳仁一颤,飞快地冲进病房。心电图仪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像是静默里声声不绝的警报。
死寂。
病床上的人睡得很沉,不合常理地沉,安静得像是吞了安定片,脆弱又了无生气。姒今咬着唇抬头,窗外迅速地闪过一个黑影。
鬼魅般的影子,红唇如血。
她扑过去打开窗,风声飒飒,寂静无人,好像只是她自己吓自己。
就在这时候,一串铃声响了起来。
她的手机已经扔了,响的是床头柜上周思诚的手机,一个陌生号码。姒今过去接起来,没有应声。对方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精准地叫出她的名字:
“姒今,别来无恙啊。”
妩媚却老成的声音。她记得沈眠婴是个烟枪,嗓子被熏久了总带丝上了年纪的女人躲不过的嘶哑。
“沈眠婴。”姒今的声音缓慢,每一个音节都浸满了恨意,“你对他做了什么?”
“别急啊,姒今妹妹。”沈眠婴的声音亲厚得像是被晚辈冒犯了的长辈,“你现在,自身保不保得住,还难说。”
姒今嘴角讥诮:“少威胁我。沈眠婴,听说你多生白发,惧火,最近怎么样,是不是形容枯槁,惧热畏光?没有我做给养,你苟延残喘这辈子,还敢出来见人么?有本事你就杀了我,看谁下场更难看。”
沈眠婴叹息一声:“二十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急躁。”
又爱怜道:“我们也算是故交,有些话早讲为妙。你算盘打得好,认准了我要拿你当养料,想伺机报仇。想法是好的,可你得参一个‘忍’字。可千万别忍不住,又拿灵力救了谁,白送了我。”
磁波在此处断了,手机跳了两下通话结束,就回到了待机界面。
姒今望一眼窗外夜色,暗沉得连月光都照不透的一方天地。
※※※
第二天护士例行检查,从体温到各项指标,姒今反常地出现在病房里,一言不发,却皱着眉暗暗打量记录本。
护士的字迹难以辨认,她的眉头就越皱越深。
等到护士挂上点滴瓶,调节好速度,再离开,周思诚含着笑仰头:“你想知道什么,问我不就好了?”
姒今面上有些挂不住,却讷讷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姒今,你觉得一个颅内出血、手腕骨折、全身上下加起来缝了几十针的病人,是哪里不舒服?”
“我知道。”她的语气难得地有几分犹豫,眼神闪烁了下没看他,“我是问,你有没有什么,不能用这些医学名词解释的不舒服?”
周思诚敛起笑,理解了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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