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面微微泛着光,一个人影若隐若现。那影子淡得融入夜色,模糊不清,依稀能看出是个老者,面慈,周身却浮着黑气。
突然,姒今的阵法被打断,整个人像一片树叶一样跌落,跪坐在地上,脸色煞白。
周思诚过去接住她:“怎么了?”
她声音嘶哑:“是鹤年……”
※※※
周思诚数了数,这是她第几次把昏迷的姒今送回来。
一只手都数不完。
她今天的状态尤其不好,在昏睡中紧皱着眉,不停地瑟瑟发抖。
周思诚担心她觉得冷,又抱了一床被子给她盖上,结果情况还是一样。那不是生理性的发抖,而是情绪失控。如果这世上还有谁能对她的影响如此大,也只有鹤年了。
两床被子盖着重,他又帮她取下来,拿手背去碰她的额头,冰凉的,没有发烫。他再去摸她的手心,更加冰凉彻骨。
染上至亲之人化为厉鬼后的怨气,是什么样的滋味?
那样庞大、阴暗、痛苦而扭曲的情绪,属于曾经那样亲切仁慈的人的负面情绪,侵袭她无所防备的心。
周思诚默了一会儿,想抽回来,结果睡梦中的人反手一握,比他小上两圈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手指。她攥得这么用力,他的指骨都发疼,随着她手臂的颤动一起在抖。
他干脆收拳,反握住她,给她力量。
他轻声喊她:“姒今?”
她的头突然一偏,神情更加痛苦,翻身把自己蜷缩起来。
他的手心还缠着纱布,伤口隐隐作痛,但却没有放开她。
她没有意识,他反而敢言语了,俊毅的相貌在氤氲的夜里蒙上一层清寒:“你根本不想活下来,是不是?”
“不管沈眠婴会不会来找你,不管你能不能替鹤年报仇成功,你都不想好好活着。你这么执意要去找沈眠婴一决生死,是因为这是你觉得唯一需要做的事。即便功败垂成,也算你死得其所。哪怕运气好到万事顺遂,你最终也会选择自戕,是不是?”
他的声音在夜里,不知在嘲弄她还是自己:“做人有这么让你不能忍受么?”
要失望得多彻底,才能对人世没有任何的眷恋?
他以前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同情心这么泛滥,甚至觉得自己远远算不上慈悲,很难受外物所影响。遇见她以后什么都不一样了,他变得心软,爱怜悯,情绪越来越容易被左右。哪怕被她一遍遍讽刺,还是会忍不住想要说安慰的话。
这种感觉就像……
突然间,姒今在睡梦中弹坐起来,吐出一口鲜血。
白色的被面上染了大片的血迹。周思诚扶着她仰躺下来,抽了纸巾给她擦拭,再替她换掉这床被子。他去盥洗室拧了一把毛巾,回来替她擦脸。从嘴角轻轻抹过去,手指突然滴上温热的液体。
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透明无色的液体。那不是血,是眼泪。
这个冷血冷性、不可一世的女人,她在哭。
见到这行眼泪的瞬间,周思诚的眸色陡然一沉。
他知道,他完了。
方才那种气血上涌,滚烫又粘稠,缠得心脏收紧喉咙口发涩,口干舌燥难以呼吸的感觉——是不是叫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