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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看一个老和尚装神弄鬼,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周思诚抬腕看了看表:“十二点过了,孙叔。”
孙秃子眉头大皱,不断念叨着什么,又往河岸上磕了两个头。
周思诚在下风口,只听得清楚“有血气”三个字。孙秃子八岁在龙华寺出的家,一直到二十岁出头才还俗,按理说对这里最熟悉,难不成这里以前是没血气的?那“阴阳河”的传说多半也是假的。
这场面赶得上跳大神了。他以前大概怎么都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陪人干这种事。再一想,周岳一天之内也不知是怎么取这两袋血的,别是大街上敲晕了人放的血,那小子为了念念什么都干得出来。
一走神,孙秃子那厢已经站起来了,手上拿个火柴盒怎么都划不着。
周思诚自嘲地一笑,接过火柴盒,长指一划,不知怎么的就划着了,火光映出孙秃子灰蒙蒙一张脸。孙秃子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屈着一手护住火,接过去点着了那根沾了血的枯草。
也不知那是什么草,点着了没有焦味,倒有股香气。香气混着血腥味,浑浑噩噩地让人不舒服。周思诚有些反胃,面不改色地忍了,问:“还要多久?”
“好了。”
孙秃子看那草烧得差不多了,甩手往河里一扔。
入水处泛开浅浅一层涟漪,月光照着,波纹渐渐消退,河面又平静下来。周思诚盯着那圈涟漪,刚要移开视线,那涟漪的中央,忽然冒出几个气泡来。
一开始是极细微的,比汽水泡没大多少,几个几个地上翻。到后来水泡越来越多,泛得越来越快,像是整条河沸腾了一般,咕嘟咕嘟地往上冒水泡。
孙秃子站得离他不远,见状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一副丢了魂的模样。这和尚也是有趣,装神弄鬼时候真像那么一回事,完了又怕得跟个山野农民似的,好像施法的不是他一样。
看来本事是有的,胆子也是真的小。
但这情况多少有点反科学。周思诚原本也有些微微发憷,被他这么一拽一拉,反而被拉回了唯物主义世界,不拿它当一回事了。他好笑地掸开孙秃子的手,自己走到河边去。
河底不知有什么东西,那些气泡不停地往上冒,下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周思诚半蹲下来,侧耳听了听,又往下去看水面。冬天过了十二点,伸手不见五指,这里又极其僻静,河面上就算有他的倒影也一样看不见。
靠近岸边的水静得像一面镜子,周思诚的目光投进去,像被吸入了一个黑色深渊,没有半点回应。他眉心微微蹙起,褪了手套,指尖伸进水里去。
冬天的河水冰凉刺骨,温度是正常的。再深入几寸,水从指腹上过去,清透得很,水还是水,也不像恐怖片里演的那样,水会变成血,污秽黏稠。他继续往下伸,岸边的水很浅,没一会儿就能触到水下的泥坡,也没有硬物,不至于捞上一截人骨。
周思诚松了口气,想把手伸回来。
就在这时候,他心底突然一慌。一个念头从大脑传遍全身:有什么东西缠上了他的手。
原本已经有些适应水温的手指突然一麻,好像突然有人往他掌心放了一块寒冰。这块冰像是有生命一般,挑动他掌心的触觉,好像在试探似的轻轻摩挲。那触感光滑又僵硬,没有鳞片,不可能是鱼。
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周思诚快速地往回缩,哪知那东西像没有重量似的,随着他收手的力气一起出了水面。身后的孙秃子比他先瞧见,一声尖叫瘫坐了下去。
他定睛去看。
那是一只手,一只女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