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阎罗将军莫孤烟到!”
一声接一声的通报盖过逐渐渐弱的厮杀,似乎是从登上金銮殿的长阶开始就通报了。
少顷,堵在门口的厂卫让开一条道,众人翘首以盼的人大步跨入金銮殿的殿门。
风挽裳吃力地抬眼看去,那人生得高大威猛,昂首阔步,行走间一袭厚重的铠甲发出摩擦的声响,披在身上的披风还覆盖着雪花。
待他越走越近,她终于瞧清他的容颜。许是常年征战在外,他脸色黝黑,蓄着胡子,但是,菱角分明的轮廓仿佛被鬼斧神工精雕而成,英气逼人的剑眉下,黑眸含着叫人不寒而栗的锋芒,这张刚毅冷峻的脸神威凛凛。
原来,这就是他们之间的老四。
是的,顾玦同她说过,在听闻太后派人让莫孤烟带兵回来时,不忍她太担心,他主动同她说,莫孤烟就是他们当中的老四。
当时,连她也没想到居然连莫孤烟也是他们的人。
恐怕没人会想得到这令天都女子爱慕的三大对象居然是结拜兄弟吧。
还好,顾玦是太监,不然成了四大了,若是那样,她定是抢不过那些女子的。
顾玦妖冶,薄晏舟儒雅,殷慕怀风-流,莫孤烟冷酷,这四个人都是截然不同的性子,居然还能结拜为兄弟。
是因为有着同样的血海深仇,所以让他们走到了一块,十年同舟共济,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就算再如何不对盘,也该在一次次的惊险中磨合出不可替代的感情来了吧。
所以,即便她不在了,他也不会是一个人的,对吗?
有他们陪着,他可以时不时摆酒言欢,不会孤身一人的对吗?
他还有子冉这个亲人,他不会孤单的。
“莫孤烟,外边情势如何了?”还未等莫孤烟来到眼前,太后已经迫不及待地问。
“回太后,外边的乱臣贼子已被臣率兵拿下。”莫孤烟挥开披风,单膝跪地,拱手,声音浑厚有力,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军威。
“做得好!”太后激动地大赞,亲自上前虚扶,“哀家就知晓你不会令哀家失望的,快快起来。”
“臣等了这么些年,就等这么个机会,拼了命也在所不惜!”莫孤烟拱手起身。
“好好好,哀家知你忠心,拼了命就不必了,还是留着命继续为我南凌尽忠吧。”太后没细想他的话,欣慰地笑道。
莫孤烟嘴角冷冷掀了下,退到边上,冷眸顺便扫了眼顾玦,以及坐在宝座上的女人。
风挽裳对他略略颔首,以示行礼。
她也不想在初次见面就这般坐着不动,可她没法啊。
太后又看向君楚泱他们,勾唇冷笑,“来人,将君楚泱等人拿下,哀家要让天下人知晓他们今日都做了何等大逆不道之事!”
分别站在太后身侧的顾玦和莫孤烟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个眼色,然后,凤眸微眯,紧抿的唇一点点,一点点地上扬,很冷,很邪……
太后令下,原本包围在金銮殿里的厂卫涌动起来,却是——
“你们在做什么?哀家要你们将他们拿下!”太后厉声怒斥,一向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她,此时也有些慌了。
忽然,她想到一个极为不愿去想的可能,一个,她早该想到的可能!
回头去看,只见顾玦倏地出掌将护在前头的那批弓箭手打散,死的死,伤的伤,可见那凝聚了内劲的掌风威力有多猛。
太后凝了脸色,冷了眉目,阴狠地瞪着他。
早该想到的,在裕亲王闯进来的那一刻,早就该想到的。
只是,因为上次冤枉他的事,不愿去做那样的猜想。
却原来……
冷冷的,她笑,“好你个顾玦!你还真是耍得哀家团团转!你的本事还真是不负哀家所望,居然连北岳的摄政王都为你所用,帮你做假证!替你瞒天过海!”
越说越阴狠,越说越咬牙切齿,雍容精致的面容也开始变得有些扭曲。
顾玦是异族,那么一切都很容易就懂了。
以他为中心,展开了长达十年的复仇计划。
很好!
真的是不错的大计,竟然连她都瞒过去了!
与薄晏舟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里应外合。
她错了,悔了,应该相信萧璟棠的话的,该杀的人是顾玦他们才对。
顾玦徐徐收回掌,出掌的刹那,仿佛也将这二十多年来所背负的一切化为掌风推出去了。
所有的苦,所有的痛,所有的屈辱,全都随着那一掌得到回报。
终于,回归真我。
终于,由里到外的轻松。
抬眸,温柔地凝望向宝座上的人儿,他知晓,她懂他此刻内心的波澜壮阔。
果然,她微笑,对他肯定的点头,尽管眉眼间透着不适,但他还是很欣喜,就像是讨到了糖的小孩。
竟也想任性一回,抛下一切,马上抱她离去,将她养得神清气足,让那张脸恢复到他最喜爱的红扑扑的样子。
可惜,还不行。即便他当真抛得下,她也会生气。
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恢复一贯的慵懒妖冶看向太后,“这全都仰仗太后多年来的‘关照’。”
他负手而立,冷冷睥睨,不再奴颜卑恭。
太后看着他,很快就将脸上的慌色收敛干净,再看向君楚泱他们胜券在握的样子,忽然,诡异地笑了,“即便如此,那又如何?阎罗将军已控制下你们的人,难不成就凭你们能敌得过千军万马?”
“何妨试试?”顾玦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唇角勾着迷人的笑,即使那笑的背后是暗含极大的危险。
“莫孤烟,你还愣着做什么!让人进来将他们全都给哀家拿下!”太后看向莫孤烟,厉声下令。
这莫孤烟是她的远房表亲,总不能有错。
这点,她很肯定。
“是!”莫孤烟拱手领命,转身,朝殿外喊,“来人!将金銮殿给本将军包围起来!”
军令一下,士兵蜂拥而入,里边,外边都围了个严严实实,饶是武功再高,只怕也插翅难飞。
太后高悬的心总算降落不少,满意地笑了,然而,下一刻,她的笑僵在嘴角,脸色一点点变得狰狞,手也愤怒地攥成拳,愤怒到连那精致的护甲都折断了。
转身,一向威严凌厉的双眼里燃着熊熊怒火,不敢相信地质问,“莫孤烟!你告诉哀家,你与他们不是一伙的!”
不愿意相信!
怎愿意相信?
兵权、十万大军,她稳赢的一步,居然在最后关头走岔了!
莫孤烟冷目如刃地看向她,唇角勾出一抹残冷的笑,“扶胥,琅琊,东隅都出现了,太后应该一直在等最后一个出现才对,又何必在自欺欺人?”
“所以,你是那个雎鸠族!”太后愤恨地咬牙,全身都在颤抖,倒退一步,指着他,“你根本就不是能与哀家攀亲带故的那一个,是被你杀掉取而代之了!!”
是啊,早该想到了才对!
早该在知道顾玦是琅琊族便该知晓了才对。
是顾玦提议将所有兵权都给他,也是顾玦提议让他带兵回来以防万一。
顾玦是异族,又如此千方百计,这莫孤烟必然也是异族!!
“太后杀我雎鸠族上千余人,我杀太后一个远房表亲,难不成太后还觉得天理不容?”
莫孤烟手腕翻转间,腰间的宝剑已出鞘,直指太后,被血海深仇染红了的冷冽眉眼叫人不敢直视。
太后被逼得不停地踉跄后退,头上的凤冠歪了,掉了,乌发飞散,看起来有些狼狈。
她退到宝座的金雕栏杆上,退无可退,然后,目光一一扫过他们,扫过每一个,最后,定在顾玦身上,倏地,冷冷地笑了,笑得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