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偷听了。”
子冉会武,有心偷听的话不是难事。
子冉抬起挂满泪珠的脸,“沈大哥,她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那个女人怎么可以……死。
她最受不了的是,是因为救她,嫂嫂才会面临这样的事。
若非取心头血救她,她潜在的心疾根本就不会发作,而且还一发不可收拾。
“地上凉,你先起来。”沈离醉伸手拉起她。
子冉用力抓住他的手臂,“沈大哥,你还没回答我,她不会有事的对不对!这次也只是你戏弄她的,对不对!”
沈离醉叹息,“我也希望只是戏弄,哪怕你哥打死我。”
可惜,不是。
子冉的手无力地松开,低下头,陷入深深的自责中,“都是我,若不是我,她怎可能会变成这样。是我的错,我早该死去才对。”
怎么办?
老天没收走她这条命,去改而收走风挽裳的。
换言之,是风挽裳用自己的命换了她的!
她要如何做才能弥补这一切?
“子冉,她之所以避开你来谈,就是不想让你如此自责和内疚。”沈离醉轻声劝慰。
子冉的泪水落得更凶,她摇头,“她把所有人都考虑进去了,却没有考虑她自己!她明明早在宫里就怀疑了,却还能若无其事的带着那孩子来到这里!她能不能为她自个任性一次!我就不信她不想哥知晓,不希望哥能专心地陪她度过余下的日子!我要去告诉我哥!”
沈离醉往旁挪了一大步,挡在门口,神情有些严肃,“子冉,她想的!可是她想更多的是你哥!她舍不得让你哥这十年所受的苦难白受,她更舍不得你哥在关键时刻做了逃兵,抛下与他一同走了十年的兄弟!”
“你若说她没为自己想过,有的。在你在幽府第一次昏迷不醒时,当时怀着孩子的她特地来拜托我,要我定要让你等到孩子生下来,只有孩子生下来了她才可以拿心头血救你!那是她唯一自私的一次,其实,这也不算自私。”
他很佩服这个女人,真的。
尤其在知晓她当日之所以问顾玦拿休书的真相后,他也曾一度厌恨自己当时没帮上什么忙,厌恨那时的自己同所有人一样,固执地相信了她与萧璟棠的那个八年。
更叫他折服的是,那样一个柔弱温婉的女子,从被背叛到手烙残花,再到嫁给一个太监,此后所承受的早已超出一个女人所能承受的。
在那些非人所能承受的苦痛前,她没有倒下,却在准备迎接幸福的时候,彻底倒下了。
是造化弄人?还是命运的不公?
子冉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方才的冲动劲也顿时消失殆尽。
她抬手覆上心口位置,掌心感受着它的跳动。
她知道,只要这颗心还跳动,就时时刻刻在提醒她,她这条命是她的嫂嫂用命换回来的。
真的,若她早些死去多好。
如果早些死去,于哥哥也是一种解脱。
如果早些死去,哥哥和风挽裳能长相厮守的吧?
倘若哥哥知晓救她的结果是失去毕生所爱,他会后悔吗?
老天为什么不让她当年就死在襁褓里?
“你情绪别太大,别想太多。”沈离醉瞧见她捂着心口,不由得拧眉,伸手扶她进去。
“沈大哥,告诉我,怎样才有方法救我嫂嫂!”子冉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我正在想,正要去找。”沈离醉凝重地道。
“去哪儿找,我同你一块去!”
“你留下来照看小……这孩子,我去翻医书。”沈离醉瞧了眼她不太好的脸色,刻不容缓地转身离开。
……
风挽裳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幽府的,耳畔一直回荡着沈离醉宣布的结果。
她想哭,却发现对自己这样可笑的命运麻木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明明她的手已经够得着幸福了,却又在下一瞬硬生生将幸福收走,让她再也没法够着。
轿子停下,她收敛满心哀愁,下了轿子。
“夫人。”霍靖站在府门外朝她躬身。
她强撑精神,微微颔首,正要抬步进府,就听霍靖说,“夫人,爷回来了呢。”
她的心突兀一震,放下准备跨入门槛的脚,回身看去,只见黑暗中,一辆马车缓缓而归,马车前边挂着两盏华美的宫灯,照亮前路。
很快,马车停在府门前,霍靖赶忙上前恭迎。
她的心开始慌乱,不知有没有勇气可以若无其事地面对他。
他从马车里弯腰而出,车帘撩起的刹那,他的眼对上她的,略略顿了一下,笑了。
那一抹笑,笑得温柔,笑得舒坦,笑得清浅,仿佛所有的疲惫和烦忧在见到她时都不复存在。
为这一抹笑,她确信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将所有的艰涩掩藏,她扬起微笑迎上去,扑入他的怀抱。
在台阶上,顾玦张开双臂抱住她,讶异地微挑了下眉,抚着她的秀发,心疼地在她耳畔亲了又亲,低声道,“小挽儿,快了,马上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嗯?”
经历了那么多,她更容易吓到吧。
若知晓她会受惊至此,他不会让她再度卷入。
不,该说,在看到她倒在火海中的那一刻起,他就后悔得不行了。
风挽裳不解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