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觉中已是泪流满面。既然已经哭出来了,她也不再压抑万千悲痛,干脆在轰轰烈烈的烟火爆炸中痛哭失声。
等烟火大会结束人群们散尽,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郝贤这场也算是轰轰烈烈的痛哭才收场。
她擦了擦泪,有些模糊的看到递至面前的一只手,白净修长。
没有迟疑,她伸了自己的手握住。
手掌中的那只拥有厚厚老茧的手慢慢翻转,回握住她。手指摩挲着手指,掌心贴着掌心,心跳也顺着脉搏在彼此的手掌里相融,频率渐渐协调,最后完全一致。
“还难过吗?”
“……现在好多了。”
“回家。”
“嗯。”
她哭的太尽兴,头晕脑胀四肢无力。市丸银自动自发的当起了人力轿夫,把她背着,脚步稳实,不疾不徐的往回走。一从树上下来小狮郎又恢复活力奔跑在前面,每跑一段路都要回头望望他们。
她有些累了,在他背上有节奏的一起一伏,很快就摇得睡意模糊。半清醒半睡梦间她恍惚的想着,自己在上辈子从未让谁背着,更未在谁身边有过这样宁静又安然的心情,更遑论那种难以言喻的,柔软得近乎酸楚的感动。
她迷迷糊糊的叫:“市丸银。”
“嗯?”
“银。”
“在。”
“银。”
“在。”
“银。”
“在。”
她周而复始的叫。
他不厌其烦的应。
“银……”
她埋头在他背上,眼泪又一次掉下,这次却是因为满溢在心里的感动。
“我在。”
他轻声应着,背上沾了泪水的地方火烧火燎的灼热。他走的越发沉稳坚实。
“我啊……”
“嗯?”
“最讨厌,不告而别了。”
“…嗯。”
屋子里很静。一路跑累的小狮郎回到屋里就窝着不动了。窗外淡蓝的月光洒在屋中央的地板上,郝贤半张侧脸陷在枕头里,柔软的发丝零零散散地铺陈。
“呐……”
“嗯?”
她在黑暗中睁开眼,看到的也仍是黑暗。
“这里是我们的家……对吧?”
她底气不足。
这里是她视之为家的地方,市丸银是怎么想的,她就不知道了。
“对。”
出乎意料,对方答得爽快。
“你会走吗?”
会走吗?在她已经习惯生命里有你的时候你留个背影一去不回。
“……”
市丸银沉默片刻,不答反问,“为什么要我留下?”
这下把郝贤噎了。
理由什么的……
说依赖你?说有你在身边很安心?说自己把你当最重要的人了?
“啊啦,不知道为什么要我留下,却问我会不会走,这不是很奇怪吗。”
他似乎笑了一声,有点讥讽。
“…我不想再失去家人了。”
她吭哧着低声回答,“不想再失去了。”
在日本动漫随处可见“保护”和“不想失去”等变强的理由,她还嘲笑说真是一群热血的正直好少年。轮到她自己亲身体会她才知道,失去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正因如此才更要珍惜剩下的,保护他们,绝不再失去什么。
“我没有你强,没什么突出的才能和优点,没有出众的实力和地位,我只有你。”一开始说的磕磕绊绊,后面则是越来越顺,一字一句,目光灼灼。
“你是市丸银,我只认这个,不管以后别人怎么看你,在我这里,你还是市丸银,最初的市丸银。”
三番队队长也好,尸魂界叛徒也罢,再多荣辱她也不在乎。不管未来怎么洪水滔天,市丸银也都是市丸银这个人,在她这里不会加带任何的前缀。
这个男人的人生像是一只透明笔,写了一遍又一遍却什么也留不住。不该是这样的,那么温柔那么坚强的一个人,市丸银他不逊于任何备受瞩目的配角,可他却在战死之后才被洗白。才让人知道他在真相背后是怎样的誓死守候。
没人守他一生一世,没人为他毅然赴死。
久保说:“死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市丸银他可悲如斯,又壮烈如斯。
市丸银看着郝贤,或许那段话太过真情流露,他一直眯着的眼睛竟睁了开来。
青蓝色的眼睛,目光清冷而柔和,反射着隐隐盈动的淡蓝月光,一时间流光溢彩。
郝贤愣愣的看着,和这双眼睛直直的对视。这个笑瘫的人此刻没有笑容。睁开的眼里深深浅浅,层层叠叠的青蓝色,像是泛着涟漪的海面,一眼望进去就溺在里面,只感觉要把自己淹没了。
良久,他复又眯起眼睛,弯成新月的弧度。
“啊啦,这句话算是最好的新年礼物了。”
顿了顿,他笑的几分暧昧。
“我也只有你呀,郝贤。”
听到他懒懒的关西腔拖着长调念着她的名字,把那几个音节咬音成暧昧的喃语,郝贤的心跳忽地漏掉一拍,翻身过去干咳一声掩饰尴尬,“睡了!晚安!”
身后的热源靠了过来,一只手臂搭在她僵硬的腰间。
“冬天睡的近点暖和些。我又不吃你,紧张什么?还是,想到了什么?”
不用看也知道背后的人坏笑成何等模样。
耳边的吐息只是寥寥几语就惹得她脸颊耳尖比鹤顶红都红。
“男女授受不亲!成何体统!”
她咬牙切齿。
“你不觉得,践踏别人赖以为尊的道德法则,很有趣吗?”
真是个疯子……
郝贤无力的认命了。算了吧反正她也打不过他。
闭上眼之后她想起少说一句话:
“对了,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
她也是丧心病狂了,在被窝里摸索到他布着老茧的手握住,只是想这么做于是做了,几分意思她感觉麻烦不愿深究,为这份突兀的动作而忐忑的心被他自然而然的反握打消。
她笑如偷腥的猫,愉悦非常。
“晚安,银,好梦。”
“晚安好梦哟,郝贤。”
——一定会有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