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林嬷嬷出面接待。
“这位是英娘,是媛姐儿亲生母亲的婢女。”吴嬷嬷淡淡道:“这个人,想必贵府信的过。”
林嬷嬷不动声色打量着英娘:眉清目秀,举止端庄,看样子是个忠厚老实没城府的。脸上依稀还有伤痕,难不成在邓家竟受过刑?
林嬷嬷命人传话进去,过了没一会儿,侍女回来了,“老爷命您带英娘去书房。”林嬷嬷客气的告了罪,带着英娘走了。
英娘来了,杨阁老肯见;我来了,就是林嬷嬷出面待茶。吴嬷嬷憋着气,喝了一肚子茶水。
书房里头,青雀正坐在窗户旁的桌子上专注练着字,英娘走进来,她根本没察觉。杨阁老坐在阔长的桌案旁,执笔写着书信。
“姐。”英娘似被雷击了一般,傻傻看着眼前花朵一般的女孩儿。这是姐的亲生女儿,跟她娘亲一样娇美不可方物,光彩照人。
英娘对杨阁老和林嬷嬷视若无睹,慢慢走到青雀身边,蹲下身子痴痴看着她,泪如雨下。
林嬷嬷有些发急。这女子看着倒也清秀斯文,怎的如此不知礼?也不拜见老爷,就这么冲着孩子哭上了?
杨阁老做了个制止的手势,示意林嬷嬷不用管。林嬷嬷虽不服,却是顺从的垂手侍立,并不敢什么。
青雀听到身边压抑的哭泣声,转头看了看,放下笔,好奇的看着英娘。你怎么了呀,哭的这么伤心?
泪水,从英娘清秀消瘦的面庞上不停滚落。
青雀不由自主伸出白嫩的手掌,替她擦着眼泪。英娘失声痛哭,起身把青雀紧紧抱在怀里,再不肯放开。
青雀没有躲开,没有挣扎。
杨阁老叹了口气,“青雀这孩子,认人。”又没人告诉过她英娘是谁,她却天然的知道亲近。青雀,可怜,你娘亲的婢女来了。
杨宅留下了英娘。
吴嬷嬷少不了再三交代英娘,“好生服侍,姐儿若要淘气,不可一味顺从,要劝着些。宁国公府是名门望族,国公府的姐儿,便是庶出的,规矩礼仪也不能差了。”
英娘冷冷道:“宁国公府想拿我家姐当庶女养,门儿都没有!趁早死了这条心!”
不当庶女养怎么着,当嫡女养?京城里的屏姐儿,那才是宁国公府嫡长女,集万千宠爱在一身。这媛姐儿,给屏姐儿提鞋都不配!吴嬷嬷忿忿想着,忍气去了。
云南.研城县衙。
夕阳如血,如梦如幻。一道窈窕的身影走过巧的游廊,分花拂柳,进到雅致古朴的书房中。书房中设着一张宽大的雕云纹柳木桌案,桌案后坐着一位清癯的老者,正翻看公文。
“外祖父,您又不听话了。”祁玉走到老者身边,娇嗔的从老者手中夺过公文,“大夫不是了,您要静养?又看这劳什子!”
老者抬起头,看着外孙女微微笑。他年约六十出头,相貌儒雅清俊之中又带着股子洒脱不羁,虽然已不再年轻,依旧给人美男子的感觉。
“玉儿,外祖父前儿个过的话,想的如何了?”老者笑问,“薛家那子急的心痒难耐,天天到外祖父这儿转上好几个圈儿,好不讨厌。”
祁玉粉晕生颊,跺脚道:“您又没正经,不理您了!”转身要走。
“玉儿回来。”老者畅快的笑起来,“这可有什么不正经的呢,玉儿乖,过来听外祖父细细告诉你。”
祁玉明知外祖父身子不好,怎会真的跑了,惹的老人家生气上火?嘟囔了几句,娇嗔了几句,转过身回来,搬了个凳子坐在外祖父旁边,替外祖父捶腿。
外祖父微笑凝视祁玉,慢慢道:“薛家那子本是到云南看风景解闷的,却中途改了主意,充做外祖父的幕僚。这两三年,外祖父冷眼看着,他人品、才具都还过的去,虽配不上我的玉儿,却也不差了。”
“他原配早已亡故,留下一子薛护。怕孩子受后娘的气,一直没再娶。外祖父专程差人回京打听过,他在阳武侯薛氏族中,风评颇佳。”
“若有不好,这娶过,前头人留下有嫡长子,确是不好。可是没娶过的,你又不肯要!玉儿,从前的事忘记吧,人死不能复生。你正值少年,往前看方是正经。”
祁玉回到王家,见外祖父年事已高,身子又不大好,哪忍心实话实,惹的老人家愤怒动气?只自己因父兄皆亡,又失了慈母,凭媒合嫁了一人,不幸那人患痨病死了。
“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有几十年的大好年华,不可辜负。”外祖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外孙女守节,一直在悉心挑拣外孙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