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在回柳家村的路上，柳青青见自家三姐闷着脑袋只顾着走路，脚步也不像来时那般的轻松，猜想她或者是因为刚才自己威胁她的事情而不开心。

    不过，就算是这样，柳青青并不觉得自己那么做有错，所以，也没想着解释更别说安慰了，只希望身为她三姐的这位同胞能够自己想通。

    “青青，”大约走了一半的路程，柳梅花才放慢脚步，和柳青青并排慢悠悠地走着。

    柳青青看向柳梅花，用大眼睛询问。

    柳梅花咬了咬嘴唇，才开口问道：“你说我买辣椒的事情没有跟家里人商量，爷爷会不会怪罪？”

    “不会，”柳青青摇头，“三姐，你忘了吗？爷爷说过的，家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动用孙女的私房钱，既然是你的私房钱，我想只要不是用来干坏事，爷爷都不会怪罪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柳梅花忽然笑着说道，“不过，若爷爷生气的话，青青，到时候你可要帮我说说说好话。”

    “恩，”柳青青点头。

    进入柳家村之后，明显就能够感觉到村子里热闹喜悦的气氛，柳叶氏小秘密地告诉她，下午的时候全村在祠堂前开了大会，说的就是种植番邦秧苗果树的事情，回想着路上遇到的一张张开心的面孔，想来他们心里都是很高兴的。

    等到村长带着人将秧苗拉回来之后，柳青青再一次感受村民的勤劳和朴实，最开始虽然说的是一户人出一个劳力，从整理将要种植秧苗的荒山开始。

    但第二天的时候，柳青青跟着自家爹和三个叔伯去荒山拔草的时候，早来的人已经挽起袖子开始干活，柳元吉四兄弟和其他人打了招呼后，挑了一块没人的地，同样开始闷头干活。

    在打招呼的时候，她听到最多的话就是跟她出门时，问她爹一样的回答。

    当时她是这么问的，“爹，不是一户出一个劳力就够了吗？”

    她爹笑呵呵地回答道：“这是村子里的大事，如今又不是农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怎么能够不去帮忙。”她的三个叔伯显然是极其赞同的。

    在选择荒山的时候，柳全平等人也是用了心的，大小到是没有多大的要求，但坡度，高度基本上都是以柳青青的果园为参照物。

    村子里无事的壮丁基本上都出来了，总共就挑选了八个大大小小的荒山，在这些干活能手热火朝天的劳动之下，原本杂草丛生的荒山很快就露出了黄色的泥巴，光秃秃的看着很是干净。

    不到一天就搞定了这些荒山，身为村长的柳全平很欣慰，在他眼里，穷与富都不是最重要的，只要柳家村的人一直这么团结，那便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曾经在饿死边缘徘徊过的村民，脑子里是很少出现偷懒这两个字的，等到荒山都收拾好了之后，想着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能种一些是一些。

    只是，对于这些种田能手的村民来说，看着放在学堂外空旷地方的陌生秧苗和果苗，一个个都不知道该从哪一个下手。

    “先种苹果树苗吧。”柳元宵指着一边比之前柳青青买的果苗不知道好多少的苹果树苗，建议道。

    众人纷纷点头，至少这个要熟悉一些，其中有村民问，“这个要怎么种？”

    柳元宵想着自家侄女种果树的简单过程，再面对同村人一副求知的模样，真是有些不好意思，“挖坑，把树苗放进去，再填土，真的，青青就是这么做的，不信你们问青青。”他都没好意思说，青青是先将树种下后再拔得草。

    柳青青赶紧点头，支持自家大伯。

    青青是好孩子，从来都不会撒谎的，于是，众人一抹脸，开始了他们认为很复杂实际上却简单到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种果树劳作中。

    而树与树的距离，他们早让人去村子里唯一的果园丈量了。

    第二天，种好的苹果树需要浇水，村民又去询问柳家人，得知是当天晚上下了雨后，开始问那天晚上的雨下得有多大，他们可以根据情况确认浇水量。

    毕竟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所以，被询问的柳家人一个个开始开动脑筋，最后还是柳全贵和柳元吉父子两人想到的。

    这边有人在浇水，那边种果树自然也是不能停下的，只是面对连品种都不知道果树苗，他们依旧无从下手，毕竟这些在他们眼里可是很精贵的东西，若是失败了，他们除了没赚到钱心里难受，浪费了这些果树苗也会觉得可惜的。

    问过村子里最有经验的几个族老，又询问了最有学问的柳青才，依旧没有答案，柳全平一拍桌子，开口说道：“问青青。”

    众人一听这话，心想能把苹果树当成梨树，并且还种活了的青青丫头，在没有法子的情况下，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而已经是果园主人的柳青青，面对众人期待的目光，那是一点压力都没有，没看见她的苹果树长大好好的，壮壮的吗？

    于是，对于种地，种果树其实比村民还要白目的柳青青，十分自信地说道：“挖坑，栽树，填土，”想了想又接着说了两个字，“浇水。”

    期待的众人有那么片刻的傻眼，“就按青青所说的种，我想同样是果树，苹果树都能种活，这些应该也能的。”柳全平说话中气十足，实际上他的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

    “恩，村长大伯，你说得有道理，我们听你的。”说完这话，众人将果树苗全都挑了出来，用竹筐子一旦旦地挑到荒山那边去。

    挖坑，栽树，填土那速度，看得柳青青满眼的星星，这些大伯叔叔们好厉害啊。

    人多就是力量大，于是，第二天，八个荒山，有五个都种上了果树，先别管他们能不能成活，可看着一排排整齐地站在那里的果树苗，众人心里满足的同时有开始期待它们丰收时的场景，好些人都忍不住笑得裂开了嘴。

    第三天，果树已经种完了，剩下的就是秧苗，比起果树，村民们觉得这些瘦瘦弱弱的秧苗恐怕不好种活，族老和柳青才依旧不知道该怎么种？

    “挖坑，种苗，填土，浇水。”柳青青十分淡定地说道。

    对于这样的回答，村民们也很淡定，齐齐地看向村长，那目光里就一个意思，村长，你说吧，我们相信你。

    顿时让柳全平觉得压力好大，干咳了两声，“就按青青所说的那样种吧。”

    众人点头，即使是苗子，他们依旧留着果树一样的距离，虽然觉得过程太简单，这些苗子能不能度过这个冬天都很难说，不过，他们还是种得很仔细，就像之前柳青青种果树苗的那样，看着明显就快要死的苗子也不放弃，全部都种了下去。

    于是，这天下午，等到木县令这边将种植番邦植物有经验的几个人收拢后，带着给柳梅花的五十盆辣椒，想着左右没什么事情，就亲自跟过来看看。

    柳家院子里，将番邦植物都种下去又都浇了水之后，柳家四兄弟松了一口气，以后只需要每日去看看他们的生长情况就行了。

    比起村子里其他人的担心，他们倒是很有底气，毕竟这样的事情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事实早就说明他们之前的担心是杞人忧天。

    “县令大人，这是？”柳全贵看着一盆盆辣椒，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

    “爷爷，这是我问县令大人买的。”原本柳梅花是想在之前就找个时间说的，可这几天，家里人上上下下的心思都放在种果树上，她一直没找到机会。

    柳全贵看了一眼柳梅花，没有多说，又看向柳青青，见她点头，才开口感激地说道：“小孩子不懂事，实在是麻烦大人了。”

    “哪里。”木县令亲和的态度让柳全贵对他的好感度蹭蹭地往上涨，虽然之前他就觉得县令大人已经够好的了。

    “不知大人这些东西，多少银子？”既然是买的，自然是要付银子的，所以，柳全贵开口问道。

    “这辣椒五两银子一盆，这里一共五十盆，二百五十两。”已经试探过一次，他们自然不会再试第二次，管家笑眯眯地对着柳梅花说道：“柳姑娘，你要不要点点。”

    听到这个数，柳全贵心头一震，不过，面上却没什么变化，倒是柳元和脸色有些发白。

    “不用了，”银子柳梅花早就准备好了，因为不知道他们会什么时候来，所以一直带在身上，从荷包里掏出三张银票，递了过去。

    管家接过，也没有点，直接收好，“我们家大人挺喜欢这辣椒的味道，上次尝过之后一直就念念不忘，不知柳姑娘能否辛苦一下，需要什么菜，吩咐下人去买就可以了。”

    他这话一落下，身后便有下人站了出来。

    “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柳梅花笑着说道，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菜式。

    “那就麻烦柳姑娘了。”木县令笑着说完，随后看向柳全贵等人，“我今日带来了对种植番邦植物有些经验的几个人，他们有的去过番邦，有的询问过番邦之人那些植物的种植方法，让他们先给你们说一遍，你们心里有底后，成功的把握也要大一些。”

    木县令这一番话让柳全贵等人都惊呆了。

    “有什么问题吗？”木县令看着有些傻眼的一家子人，笑着问道。

    柳全贵回神，开口说道：“实不相瞒，大人送给我们的那些果苗和秧苗我们今天上午就已经完全种下了。”

    这下轮到木县令傻眼了，“若我没记错的话，仔细算来，这才两三天的功夫吧，那些苗子可不少的。”

    “嘿嘿，”柳全贵笑着回道：“如今是农闲，村子里的劳力多得很，所以，完成得也就快一些，再有，我认为那些植物早一天种下去，成活率就要高一些。”

    “你胡说什么！”木县令带来的人中跳出一个来，十分气愤地说道：“你懂什么，先不说那些果树，那果苗中有一类西瓜秧苗，是要等到明年春天天气回暖之后才能种的，你们现在种下去，它们肯定会被冻死的。”

    柳全贵等人被吼了倒也不生气，“可是不种下去就那么放在盆里天气冷了，它依旧会被冻死啊。”柳元宵四兄弟点头。

    “那你们不会准备暖房啊！”来人的情绪十分激动。

    “暖房？”父子五人眼里都闪着同样的问号，“那是什么？”

    来人被他们气得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深吸一口气，回头看着木县令，“大人，他们真的是成功种出苹果的人家吗？”

    怎么连暖房都不知道。

    “你是在质疑我的话吗？”木县令依旧笑得很温和，可他的话却让那头脑发热的人冷静下来，连忙回道：“属下不敢。”

    “好了，多大点事，你们懂得倒是多，可这些年我吃到过你们种的瓜果吗？”木县令笑着说道：“多大点事，既然已经种下了，总不能再拔出来的，我们去看看吧。”

    柳全贵等人自然不会有意见的。

    父子五人外加柳青青和常笑陪同，先是去看就近荒山上的果树，木县令看着荒山上的果树苗，嘴角抽搐，京城里那些培育番邦植物的地方，他是去过的，复杂得他都有些头疼。

    可如今一对比，这也太简单了吧。

    相比起木县令心头所想，那些懂种植的人一个个都是一脸的愤愤不平，“你们，你们，你们怎么能讲这么珍贵的果树种在荒地之上。”

    “那要种在哪里？”一行人是越来越多，柳全平一听对方是懂这一行的，虚心请教。

    “自然要种在土地肥沃的地方，你们这样对得起大人对你们的信任吗？”

    面对这样的指责，跟来的柳家村众人纷纷面露惭愧之色，不过，柳全平还是硬着头皮回道：“我们村子里肥沃的土地都是要种粮食的。”

    “粮食能有这些精贵吗？”又有人指责道。

    不过，这一次，柳家村人说得就理直气壮了，“我们都知道这些东西很精贵，不过，再精贵的东西都没有粮食重要。”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对方一看就是没有挨过饿的。

    “你们闭嘴。”木县令对着那些人说道，“之前青青丫头的苹果树也是这样种的？”

    “是啊。”柳全贵点头。

    “那就行了，”木县令将八个荒山都看了一遍，他虽然不懂这些，但也看出了点门道，估计所有的都是按照柳青青种植苹果树的法子来种的。

    看完之后，对着柳全平说道：“你们不要有负担，尽力就好，别看我身后这些人话说得头头是道，他们种这些植物好些年了，还没青青丫头厉害，他们到现在一个果子都没种出来。”

    一听木县令这话，柳家村人都面露自豪之色，随后看着木县令后面的那些人也没那么恭敬了，在他们眼里对方就只是嘴上会说，手上功夫不行的绣花枕头。

    柳家院子这一边，家里的女人一个个震惊地看着摆放整齐的辣椒，回想着柳梅花面不改色地拿出那么多的银子，其他人还好，知道掩饰，而杨氏看着她的目光，大咧咧的像是在看怪物一般。

    “啧啧，这梅花平日里闷不吭声的，没想到已经攒了这么多的银子。”杨氏笑着说道，“娘，你说她也真够小气的，手里有那么多的银子，给家里买肉的时候还买那么点。”

    “你闭嘴吧。”柳叶氏呵斥道，虽然心里也有些复杂，可她还不像杨氏这么眼皮子浅，“肉多肉少买给你吃了，你现在倒埋怨上了，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厨房内，柳家二房的三个女人都在忙碌，“娘，你有什么话就说，你这个样子，小心切到手。”柳梅花实在受不了她娘是不是投来的目光，很干脆地问道。

    “梅花，你哪来的那么多银子？”

    “挣的。”

    “哦，卖手链那么赚钱，等过年的时候，你去你外婆家，也教教你表姐她们吧，”苗氏说着，面带忧色，“我们家现在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我看着你挣钱的本事不小，你外婆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每次想到都觉得揪心。”

    “行了，娘，你也别揪心，也别掉眼泪，”柳梅花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过年之后，我给外婆家指一条挣钱的门路就是了。”

    苗氏等的就是这话，母女两在灶前忙活，谁也没看见烧火的柳荷花眼里的担忧。

    说是晚饭，其实并不晚，天色还亮堂着，木县令看着桌上好几个大碗里红彤彤的一片，香气刺激着味蕾，那是食欲大增，“柳老你好福气。”

    “大人夸奖，小孩子家家自己倒腾的，这些菜若能入大人的眼是再好不过的了。”柳全贵笑着说道，对于柳梅花的厨艺，他也是很满意的。

    一顿饭吃得很是热闹，住客尽欢。

    只是，晚一些的时候，柳全贵看着面前这个有出息的孙女，“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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