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神职

    在城户财团的私人别墅中，阿娜墨涅很轻易就找到了雅典娜的房间。

    和冥王选择人类少年作为容器的方式不同，雅典娜的转世直接由神明的小宇宙凝聚成躯体，所以，未觉醒的雅典娜虽然无法使用小宇宙，但那磅礴的力量却完完整整地保存在她的身体和灵魂之中。普通人或许感觉不到，但对拥有石头外挂的阿娜墨涅而言，拥有神明小宇宙的雅典娜就像黑暗中的发光体，不用特意寻找就能感知到她的位置。

    推开门，城户纱织的房间风格就和无数普通少女一样，舒适又温馨。整个房间以暖色调为主，地上铺着厚厚绒绒的地毯，墙边的衣柜数目多得惊人，床头、柜子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娃娃和女孩子喜欢的小装饰品。房间角落里的钢琴没有扣上琴盖，书桌上整齐地摆着不同语言的书籍，笔架上的毛笔还残留着湿润的触感。看到这些，阿娜墨涅几乎可以想象出，那个女孩所渡过的忙碌且充实的每一天。

    她慢慢走近中间那张大床，撩起纱帐，床上，莫约七岁的紫发女孩正抱着一个和她等高的玩具熊沉沉地睡着，似乎是白天耗去的精力太多，女孩的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对她的靠近没有一点点察觉的意思。

    这就是雅典娜的转世，教皇一心想杀掉的人……

    阿娜墨涅在床边站了一会，随后慢慢地伸出手，拂过被角，最后轻轻落在女孩细嫩的脖子上，感受着肌肤下那均匀的脉搏跳动，僵硬的五指一点一点的收拢。在一片黑暗中，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比平时更加急促，窗外的雨点接连不断地打在玻璃上，原本清脆的响声此时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朦胧而遥远。

    就在这时，漆黑的夜空骤然一白，在闪电的光芒打破一室漆黑的瞬间，阿娜墨涅突然瞥见了一点刺目的金色。

    轰隆——

    雷声滚滚，仿佛雷电之神在天空发怒，带来一阵阵经久不散的余音。阿娜墨涅的后背紧紧地贴着几米之外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眼紧紧地盯着地面，整个人竟产生了一瞬的恍惚。

    在床的另一侧，一支黄金箭深深地没入地板，箭尾甚至还在微微颤动。

    被撕裂的纱帐带起一阵微风，床上的女孩似乎感觉了到什么，在睡梦中发出一声不满的呓语，磨蹭着翻了个身，随后，房间里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平静下来后，阿娜墨涅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她盯着那支黄金箭看了许久，终于慢慢挪动着视线，顺着箭射出的轨迹向反方向望去。

    床侧面的一个衣柜门板不知何时掉落在地，空空荡荡的衣柜中，失踪了七年的射手座圣衣正散发着淡淡的光辉，无声无息地驱散了房间里的黑暗。一股温柔而坚定的小宇宙始终盘旋在圣衣之上，一如它那已经去世的主人。

    阿娜墨涅慢慢站直身体，随手摘下被劲风划出一道裂痕的面具，凝视着许久不见的射手座圣衣，透过它，她仿佛能看到那个伟岸的身影。

    “……是你吗？艾俄罗斯？”

    “你一直都在守护着雅典娜？”

    射手座圣衣没有任何动静。

    阿娜墨涅等待了一会，随后抬起脚，慢慢向前迈了一步，但她很快便瞪大了眼睛——随着她的动作，点点金光迅速在黄金弓上凝聚，转眼间便化成一支一模一样的黄金箭，那闪烁着寒芒的箭头，正直直地指向她的心脏！

    阿娜墨涅只觉得喉咙一阵干涩，她试着又向前走了两步，黄金箭的箭头也随着她的动作慢慢改变着方向，尤其在她靠近床边的时候，那绷紧的弦竟被再次后拉，箭头已接近了黄金弓的边缘，似乎在下一瞬就要飞射而出！

    阿娜墨涅干脆停下了脚步，她完全转过身，正面对着射手座圣衣，抿着嘴沉默了好一会，随后才仿佛自言自语般轻轻地道：

    “你刚才想杀我，对不对？因为我想对雅典娜不利？”

    ……

    “你应该很失望吧，曾经给予了无尽期望的后辈现在竟然想置雅典娜于死地，完全与你的希望背道而驰……”

    ……

    “艾俄罗斯，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当年教皇因为你而迁怒艾欧里亚，你会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

    “你应该清楚，当年的教皇是多么危险，可为了雅典娜，你还是决然地置自己的亲生弟弟于险境，没有给他任何解释，就让他一个七岁的孩子直接去面对突然塌下来的天空。”

    ……

    “艾俄罗斯，你对你的弟弟，到底有没有除了守护雅典娜之外的一点点期望？”

    ……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艾欧里亚，你也一样会刚才那样果断地射出那一箭，对吗？”

    ……

    “也许我问了个蠢问题，你的答案一定是‘对’，是吧……”

    ……

    “幸好，我的哥哥不是你。”

    ……

    “你是我敬佩的前辈，我真的不想和你为敌，艾俄罗斯。这次教皇给我的命令只是调查雅典娜的下落，所以，我今天不出手。但下一次，下一次我再到这里的时候，就不会有任何迟疑。”

    ……

    阿娜墨涅扯出一丝苦涩的笑，慢慢挪动着脚步，随着她与女孩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射手座圣衣周围的小宇宙也慢慢平静下去，最终重归于无。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做法非常愚蠢，因为就算多跑一趟，得到的也将是相同的命令，真打起来的话，只留下残余小宇宙的射手座圣衣肯定阻止不了她，雅典娜的生死，此刻完全在她的一念之间。

    没有动手，只是因为那冷漠了许久的心灵突然被触动了一下，不想就这样打碎那个坚毅灵魂的最后一点执着。

    人这一辈子，总会干点无意义的蠢事，就像现在，她需要教皇的一个命令作为自己动手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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