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栢二夫人又是一惊,与那嬷嬷对视一眼,福至心灵的想起晌午时知微走后她与嬷嬷的谈话,脸色又白了些,她绞着被面,甚是艰难的咬了咬唇,又是惊怕又是愧疚自责,“这事……怪我。”
她也不敢撒谎,将先前与嬷嬷的谈话遮遮掩掩的讲了来。
知微挑眉,瞥一眼面色与自家夫人一般难看的嬷嬷,勾出一抹笑冷笑来:“哦,原来如此!难怪他状告我的是谋害四太太的罪名,而不是……”
她意味深长的顿住。
栢二夫人与嬷嬷说起四太太时,只说可以用这个作为把柄威胁知微,却并没有提及四太太如何,因而那紫丹便自以为是的推测出,知微是杀害四太太的凶手。
栢二夫人慌的手一抖,鼓起勇气抬头来看知微,结结巴巴道:“弟妹,我……我并没有想过要拿这一桩来,来要挟与你的,我不知道竟会被紫丹偷听了去,还……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弟妹,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知微见她并不像说谎的样子,又见她眼巴巴瞧着自己,急的眼泪都要滚出来的模样,便也信了几分,“四太太的事,嫂嫂是如何知道的?”
栢二夫人不自在的别过视线,抿了抿唇,才声若蚊蝇道:“四太太下葬那一晚,我本是要去灵堂拜祭,因天色晚了,便没带太多人,只与嬷嬷一道去了。哪晓得刚到灵堂,便见……便见九姑娘开了棺材将四太太从里头扶了起来。四太太她……安然无恙的样子,我心中好奇地紧,便隐身在旁,瞧见九姑娘给四太太换了婆子的衣裳,又急匆匆的将四太太送到落樱园去了。紧跟着,弟妹身边的人便进宫了……弟妹,这事我从未对人说起过,除了我与嬷嬷两个,再无第三人知道了,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骗你!”
知微挑眉,歪了头露出些许天真的神色来,“嫂嫂当真从未想过拿这件事来威胁我?”
栢二夫人一顿,在知微洞若观火的注视下,低了头艰涩道:“我……我不能否认曾有过这样的念头,可弟妹在帮了我后,我便决定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只当自己从不知道。我也知道这话听来牵强得很,弟妹若不信……我,我也没别的法子了。”
知微闻言笑了,甚至还倾身拍了拍栢二夫人被面上那只冰凉的手,意味深长的笑道:“嫂嫂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要怎么做,才能长长久久的保咱们小少爷健康长大、前程似锦才是。”
栢二夫人惊惧的抖了下,随即便镇定了下来。
她再胆小,也是一位母亲。
“有弟妹照拂,我的孩儿不愁没有好的前程。”她鼓起勇气瞧着知微的眼睛,似保证般郑重说道:“四太太的事,我全然不知情。那紫丹,便全凭弟妹做主了!”
知微满意的点点头:“紫丹是嫂嫂的丫鬟,我怎好越过了嫂嫂处置嫂嫂的丫鬟,还是嫂嫂做主吧!没旁的事,我便先回去了。”
她说着,便要起身离开,却见画蔷掀了帘子急匆匆进来,声音不稳的禀告道:“夫人,清晖院出事了!”
“什么事?”知微蹙眉问道。
画蔷似有些难以启齿,吞吞吐吐道:“沈姑娘先前前往悠然居探望太太的伤情,不知怎的遇上了二爷。二爷他……他不顾沈姑娘的拒绝将人带去了清晖院。也不知怎的,二爷竟是强迫沈姑娘以口……服侍。沈姑娘悲愤交加之下,将二爷的……咬了下来,二爷眼下已经昏死了过去。昊大夫人已经赶过去了,侯爷仿佛也听到动静了,又吐了血,太太叫人将二爷抬往侯爷的房间了。”
知微惊愕的瞪大眼,愣了一愣才回过神来,“可派人去请了大夫来?”
画蔷也愣了愣,“许是事发太过突然,仿佛都忘记了……奴婢这便让人请大夫。”
画蔷反应极快的听出了知微的弦外之音,李思瑞的……命根子没了,这消息要是传了出去……
嘿嘿,看他以后还敢害她家姑娘!
知微清楚瞧见画蔷嘴角诡异的笑意,不由得瞪了她一眼,“还不赶紧去!耽搁了二爷的病情,我唯你是问!”
画蔷忙惶恐的应了,慌慌张张的散播……呃不,找大夫去了!
栢二夫人想来也被这消息惊的失了言语:“这……”
知微不知道贺氏到底用什么方法说服了沈静欣听她的话,但……她不得不承认,贺氏对李思瑞还真是狠得下心。
这结果不管对侯爷还是李思瑞而言,都是致命的打击。日后不管侯爷如何偏心,耍多少手段,便是他们真的得逞除掉他们自以为是的最大敌人李思渊,形同废人的李思瑞也再没有袭爵的可能性了。
贺氏一举,毁掉了侯爷与三太太谋划多年的心血与努力!
这一招不可谓不绝!
“嫂嫂还在月子中,便安心调养着,外头的事自有人操心,嫂嫂便别担心了。”知微迅速调整了心情,对惊慌失措的栢二夫人说道:“我先过去瞧瞧。”
栢二夫人忙点头:“太太定然是最伤心的,弟妹好生安慰太太,让她……别太难过了。”
虽说不至于人死不能复生的这么悲伤,不过没了子孙根,在这世上并不比死好过多少!
知微点头应了,扶着文杏的手出了栢二夫人的院子,直奔悠然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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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居。
贺氏命人将即便昏死过去仍是满面痛苦之色的李思瑞抬进侯爷房间,便命人退了出去。
侯爷瞧见面色惨白下身全是血的李思瑞,目眦欲裂,抖着手指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贺氏站在李思瑞身旁,瞧够了侯爷悲愤欲绝的模样才上前去,温柔的扶了他,手势轻柔而熟稔的抚着侯爷的后背,语气轻柔而焦急:“侯爷,你别着急,已经让人请大夫去了,瑞儿他会没事的。”
侯爷却浑身一震,猛地伸手推开贺氏,双目发红,目里怒火盛炙,几欲燎原:“你……是不是你!你这毒妇,定是你害的瑞儿如此,是不是!”
侯爷的质问带着金属一般的锐利,却再也不能令贺氏为之惊惶害怕,她盈盈微笑,唇角笑意柔美的不像话,连那被纱布几乎包裹住半边脸的脸庞都显出一种莹白柔和的光晕来。
“侯爷这是什么话,瑞儿也是我的孩子,我怎会如此对待我的儿子?”她顿一顿,嘴角笑意突地一变,却是无尽的嘲讽与怨恨:“虎毒尚且不食子,是不是?”
侯爷那凶狠的眼睛里只剩下惊愕与绝望,原本挺直的后背也似被人戳中了大穴一般,再也无力支撑他强硬的姿态,整个人便如强弩之末,定定盯着贺氏的眼里似有无穷的震撼,惊诧与难以置信。
“你……你知道了。怎么会?你怎么会知道?”侯爷语不成句的问出声来。
这时贺氏的眼睛像一只悲愤欲绝的失了幼兽的母兽,她的目光冰冷而锋利,在侯爷脸上若刀一般,切割着他的血肉,“呵!你是不是以为你们当年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所有知情人几乎都被你们灭口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还有这杂种便能安枕无忧了?哈哈……可惜啊可惜,人在做天在看!”
贺氏笑的前俯后仰,却不断有眼泪从她眼里滚滚而出。她越笑越大声,不管眼里的眼泪如何汹涌,仍是恨恨的紧锁着侯爷那双绝望的眼睛。
“你们害了我的孩儿,却让我养了这畜生这么多年!你们还是不是人!我的孩子他也是你的孩儿,他还那样小,你们这对丧心病狂的奸夫淫妇,竟狠心到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的地步!”贺氏一字一字,如淬了自己的血泪,“你们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总算老天公允,全都看在眼里。哈哈……那贱人到死只怕也不敢相信,杀了她的竟是她自己的儿子!哈哈……报应啊,报应!”
“母亲,你说……什么?我,我不是母亲你的孩儿?”谁也没注意,软椅里的李思瑞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他面色惨白,额上有豆大的汗珠流下来。因为脸色太白,便衬的那双惊慌的眼睛愈黑。
“瑞儿,瑞儿你醒了,你觉得如何?”侯爷见李思瑞醒了过来,先松了口气,忙又追问道。想从床榻上起身向李思瑞走去,然而三太太走了之后,他的身体算是虚透了,更别提贺氏得知他与三太太竟对她做出那么残忍的事后在他寻常用药里添加了别的东西。
因而侯爷双手撑着床沿用力,却不想头重脚轻的从床上栽了下来,一时被撞得眼冒金星。又是一阵猛咳,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血来。
贺氏端正坐在床沿,对于侯爷的狼狈仿若未见。她神情冷酷的望着李思瑞。
李思瑞虚弱而倔强的回视她,她威慑迫人的目光如压在他面前的冷峻山峦,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但他仍是倔强的望着,眼神带着迷茫无辜,又是那么的无助。
贺氏望着他,许久,才用冷静到冷酷,决绝到绝望的语气缓缓道:“不要叫我母亲,我不是你母亲,你也不是我儿子!你的母亲,已经被你亲手杀死了!”
李思瑞短促的啊了一声,瞳孔剧烈收束:“不,不是……母亲你在骗我,你说的不是真的。怎么会,我的母亲怎么会是她。父亲,你告诉我母亲说的不是真的,她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我怎么可能……啊!”
李思瑞太过激动牵动了下身的伤口,发出尖利痛苦的惨叫声。他倒在软椅中挣扎,痛苦的全身发抖,身体扭曲,五内翻腾,恨不得一头撞向墙壁。
侯爷眼瞧着李思瑞这般痛苦的模样,心痛的无以复加,却又全身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儿子痛苦哀嚎。半晌侯爷才回过神来,伸长脖子往外喊:“来人,来人!”
“侯爷不必费神叫人,底下的人都去请大夫了。”贺氏缓缓起身,袅袅走向侯爷,“侯爷有什么事,吩咐我便是。”
“你,你给我把人叫进来!你这贱人,本侯要立刻休了你,你给本侯立刻滚出去!”侯爷瘫在地上,额上青筋毕露,仿佛喘不上来气一般伸手紧紧扼着自己的脖子,从喉咙里发出类似风箱一般的呼哧声,几乎盖掉了他说话的声音!
贺氏好整以暇的站在他脚边:“侯爷,您说什么?太小声了,您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