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晨锋会合。
两个人身高有别,但是并肩而立,分两边摆出防御架势,气势之强有若千军万马,无形压力让失去理智的保镳感到畏惧,本能地停下进攻,形成对峙情势。
袁晨锋告诉孙武,本市的几个官衙,今晚突然受到攻击,死伤惨重,官府的人来向同盟会求援,但求援的人才刚刚到客栈,大批人马就跟着攻入客栈,同盟会这边措手不及,一时间才被杀得大败,幸好同盟会在附近几个城市都有伏兵,很快就能得到增援,歼灭敌人。
“……不过,孙兄弟赶来帮手,有你相助,我想根本不用二路援军,这些敌人就可以被扫'荡'干净了。”
“抱歉,我来得晚了。”
“哪儿的话,你是客人,我们让你受到'骚'扰已经很不安了,真是抱歉。”袁晨锋挥剑退敌,“这批死士来头古怪,刚刚还谣传是铁血骑团出动,一个穿著白袍的少年领袖率众攻击了官衙,身上的白袍很像白狼战甲,但这消息很值得存疑,铁血骑团怎么会莫名其妙攻击官府呢?”
袁晨锋这番说话,孙武听在耳里,起了满腹疑窦。自己进房休息之前听到的那些'骚'动,现在获得了解释,但铁血骑团确实没什么理由袭击官衙,难道其中有什么古怪吗?而最糟糕的一个可能,就是小殇又做了什么……
小殇袭击同盟会,看来不单单是为了救人,主要的理由,恐怕还是因为姊姊对同盟会的恶感。现在回忆起来,姊姊确实是一副与同盟会有深仇大恨的样子,说不定已故的父母过去也是极恶罪犯,被同盟会所剿灭,那自己的身分可得千万保密,因为即使自己从没想过要复仇,人家也不见得就会放过自己。
脑里浮现这些念头,孙武手中不停,连出重拳,激烈扫向四面八方,配合袁晨锋的剑气纵横,完全掌控住战局情势,即使有人冲上来作绝命自爆,孙武也率先抢上前去,承受爆炸威力,金钟罩第六关牢不可破,成了护卫袁晨锋的最稳障壁。
眼看胜利已大半握在手中,避在屋内的同盟会武士听见窗外战斗有异,便有人推窗观看,想瞧瞧少主是如何奋起神威,打退这些来历古怪的敌人,哪想到一开窗看见孙武,登时大叫出声。
孙武看到窗口有人,而且是满面惊惶之'色',心里正觉得奇怪,却听到那个人叫嚷起来。
“少、少主,小心啊,刚才从官衙里撤出的那些人指认,率众突袭官衙的那个少年首领,就是你身边的这个小子啊!”
一句话喊出来,战斗中的两人脸'色'大变,袁晨锋本能的直觉反应,就是先往右边跨一步,拉远距离,而孙武一见袁晨锋有动作,仓促间不明其意,也是直接向左跳开,维持住两个人之间的安全距离。
这样一来,刚刚还并肩作战的两个人,一下子就分道扬镳,各据一方,不知所措地凝视着对方,想确认此刻的敌友关系。
“孙兄弟,你……”
袁晨锋几乎是与孙武同时出声,一个想要提出疑问,另一个则是努力要解释这个误会,但最遗憾的一点是,两个人都没得到机会。
就在孙武要提出解释之前,剩下的五名保镳有了动作,他们利用敌人迟疑的空隙,瞬间猛窜过来,袁晨锋正全神贯注聆听孙武说话,骤觉有异,出剑防御已经是慢了一步,重演孙武之前所遇到的困局,被三名急速升温的人体给搂抱住。
“袁兄!”
孙武急着想要赶上前去帮手,但才跑出去几步,剩下两名死士却也缠上了他。一时之间,明明两边相距不过数步之遥,偏偏谁也帮不了谁,接着,惊天动地的爆炸就随之而来。
两边相距得太近,五个人体炸弹几乎不分先后,同时炸开,造成的连锁风暴横扫四面八方,摧枯拉朽般毁灭着暴风范围内的一切,掀地倒树,轰塌房舍,仿佛正经历一场自然灾变。
孙武咬紧牙关,全力提运金钟罩护身,在这强烈爆炸中苦苦支撑,刚才承受三名死士自爆时,他就受了轻微内伤,现在这波巨爆威力更增数倍,当他凝运金钟罩全力抵抗,胸口委实疼得厉害,假如不是曾在云路天梯中有过那等严苛的训练,这次实在不晓得能否承受得住。
但抵受得住也没有用,孙武前后连续承受四波震波冲击,确实被削弱了金钟罩的抗击力,到了第五波震波冲击而来,他虽是全力凝劲,可是脚下却突然一松,心叫不妙,整个人就被迎面冲击过来的暴风扯得离地飞起,远远拋甩出去。
金钟罩运功时脚下重心若是不稳,立刻就会影响到发劲催力的顺畅,孙武被震飞到半空,胸中气血翻涌,内伤顿时加剧,但看着那一团烟尘朦胧的爆炸中心,他由衷地感到忧虑,因为自己身负金钟罩第六关修为,如此强悍的抗击力,却仍是受创于这波巨爆中,袁晨锋身处巨爆中心,又不像自己这样专修护身劲,被这一爆,后果肯定非常严重。
可是再怎么担心,孙武也没法再'插'手这场战斗,当他被爆炸力甩飞上天的时候,一个急速由空中掠过的影子,在错身的瞬间抓住他衣领,把他上飞的力道转为横拖,化消了大半冲击力量,借势离开了现场。
孙武抬头回望,只看见一只细细的白晰小手扯住自己衣领,小手的主人头也不回,全神驾驶着磁航浮板。
“小殇……”
似是感到强烈的疲倦,孙武在喃喃轻语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个晚上的'骚'动,花了不少的力气来收拾,被小殇给带离现场的孙武,在睡眠中体内真气自动疗伤,待得圆功清醒,已经是隔日下午。
“不用太担心,你新交的朋友没有死掉,今天一早他就和其余的同盟会残渣撤退跑掉了。还能够自己骑独角兽跑路,伤势再重也有限,不过故意逞强唬人的可能也很大。”
这个说法丝毫不能让孙武感到安心,不过知道袁晨锋没有生命之险,没有受残疾重伤,总算让孙武松了一口气。
孙武本身倒是没有受什么伤,又经过一晚上的调息,到了下午出来活动时,已经是精神奕奕。
整晚不见人的香菱,也重新现身出来,在小殇率众袭击同盟会的时候,轻功优异的她负责搜索整间客栈,找出雯雯与丹娘的所在,不过并没有成功,显然在发动袭击的时候,人已经被转移送走了。
孙武举目四望,只见城市里有好多地方正冒着白烟,显然昨晚也发生大火,甚至可能不逊于客栈袭击的那场激战。
“对了,昨晚在客栈被袭击之前,外头好象也有过事,小殇,你昨晚还有作什么其他事吗?”想起官衙被袭击,孙武终于正式问起这件事。
“为什么你一看到事情就会……唔,算了,说谎不合我的个'性',小殇是个诚实的孩子,就老实告诉你吧。”小殇道:“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巧'妇'难为无米炊?”
“有,但是那和恐怖攻击有什么关系?”
“这些三流保镳的武装那么烂,要发动袭击,就要好的兵器,我又不是军火贩子,哪有那么多武器带在身上?只好向别的地方先借了?”
“借?你确定这只是借而已?”
“借的过程中有点不愉快,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摩擦。”
小殇说得轻描淡写,但孙武却突然想到了一个严重问题。这不是去借几块钱,也不是去借几斤米,大武王朝不允许百姓私自持有法宝军械,小殇是去哪里借来的?事实上,昨晚保镳持用的光刀与光剑,看起来还真像是那些官差所用同一型号。
被这么一说,孙武就很清楚了,小殇为了要取得武器,先袭击了官衙,取得一些光刀与光剑,作为攻击同盟会的资本。这件事情可以理解,但为何攻击官衙时,要扮成自己的样子呢?
“为什么明明事情是你干的,结果却要我来扛呢?”
“这就是一句老话,黑狗偷食,白狗当灾,反正小武最喜欢扛起责任,这种事情你一定扛得很过瘾。”
“………我不想扛不是我的责任。”
孙武不是没有脾气的人,被小殇这样子设计,当然也会生气,而这点就连香菱也茫然不解,昨晚与小殇一起进攻官衙的时候,她也对这一点提出意见,不过意见不被采纳,只好看着小殇蛮干。
事情不能简单解释过去,但小殇显然也不想回答,在孙武连续问了几次后,她头低低地说了一句“以后你就知道了”,虽然不是道歉,但这种低姿态的说话,却让孙武明白小殇不是任'性'胡闹,既然如此,这个黑锅自己也就背下,不多计较了。
更何况,真正该计较的是其他事。
替小殇背黑锅,孙武不认为这是什么问题,从小到大,这种事情已经很习惯了,可是一旦牵连到旁人,孙武就不能接受,因为这破坏了他与小殇之间的无言协定。
“小殇,为什么?”
少年情急的跺脚发问,得到简单的回答。
“…………不懂。”
“为什么不懂?我们约好过,你作什么事都不会牵连无辜的,可是你现在就在伤害无辜的人啊。”
“无辜?没有小殇,他们早就死在同盟会手下,现在可以晚几个小时死,已经是多赚到了。”
“事情不是这么算的,他们的命……又不是你的,好不容易逃出火场得到新生,他们不该死在这里啊。”
“不该死,为什么?小殇做过调查,那些人每个都是黑帮出身,平常作'奸'犯科,为祸乡里,这次受雇当保镳,其实是觊觎丹娘她们的钱财,预备路上动手,这也是丹娘雇用他们来当牺牲品的理由。照大武王朝的律法来断,他们每个人都可以判几个死刑,继续活下去也只是做坏事,为什么他们不该死在这里?”
孙武为之语塞,他只是看过这些人一面,听他们交谈过一段话,那时候感觉还可以,却哪可能知道他们平时是怎样的人?不过,小殇说的应该不是谎话,因为小殇确实有这种能耐,虽然未必有本事直接查阅别人的记忆,但却可以使用法宝,以类似催眠的效果,问出想知道的情报。
望向香菱,孙武用眼神做出疑问,香菱点了点头,表示她确实亲眼目睹小殇的调查,跟着,香菱对主人摇摇头,示意他小殇说得没错,他确实不必为了这些人的死而烦恼。
这些眼神与动作,小殇都好象没有察觉,自顾自地说着话。
“流氓死里逃生以后,还是流氓,还是继续作流氓的事,伤害周围的人。你只因为一面之缘,就希望他们每个人都好好活着,这对流氓周围的人一点都不公平,更是一种乡愿。”
这句话一语戳中孙武的痛处,他不相信小殇会真心想要主持正义,为社会与百姓着想,但自己确实也找不到道理还口,迟疑了一会儿,他选择直接说出自己的感觉。
“也许这些人全都该死,但是小殇,我们两个人不是法官,也没有被授与审判的权力,纵然他们该受到惩罚,也不应该由我们来作。如果一个人可以随随便便决定他人生死,这个世界会变得很可怕,所以,我还是要要求你,不可以再累及无辜了,可以吗?”
或许是因为刚刚欠了孙武大人情的关系,小殇没有反对,静静地点了点头,让孙武'露'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一幕看在香菱眼中,就感到非常地讶异与错愕,因为少年这种守法、自制的想法,几乎就已经在这时代绝种,如此'乱'世,这种纯真与善良不晓得还可以维持多久。
而这样的一个纯真少年,当真………是自己所等的那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