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眼睛一亮。但是看到她身后紧随着的那几十名身材剽悍、杀气腾腾的武士,就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搭讪了。
“这样风搔娇媚的娘们,或许是哪位贵族老爷的夫人吧?把这样一匹骏马压在胯下,可真他妈的销魂!”男人们只能望着她疾驰而过的身影,眼馋地咽一口唾沫。
夜色降临了,星光在草原上升起,月色使草浪看起来有如碧海的清波。同广阔无垠的草原相比,那一顶顶白色的帐篷点缀在这无际的草原中,顿时变的渺小起来,但是点点灯光与星光相映,看来又是那么富有诗意。
顺明王府内灯火通明,毫无装饰而巨大的客厅犹如一座殿堂。大殿中央燃着熊熊的烈火,铁架上几只吊在铁架上的全羊烤的焦黄发亮,到处是一片浓郁的肉香。
蒙女们正在载歌载舞,她们穿着鲜艳的彩衣,长袍大袖,她们的柔发结束成无数根细小的长辫,流水般垂在双肩,头上则戴着小巧而鲜艳的呢帽。
今天,福余卫白音首领已经率部赶到了,明天,泰宁卫的阿古达木也将赶来,后天一早,那达慕大会就将开始。整个部落,似乎都忘记了三卫之间的倾轧和勾心斗角,到处是一片祥和欢乐。
普通的小民哪里知道那么多内幕,他们只知道三卫已经讲和了,女王将从三卫的少年英雄中挑选一个成为她的丈夫。兀良哈三卫背倚大明,本就是最富足的草原部落,三卫重新结成强大的联盟,将富足而强大,其他部落将再也不敢来掳夺他们的牛羊。
蒙古人有宴必有酒肉、有宴必有歌舞,白音的部下将领和银琦女王的主要将领们,都是部族中拥有众多牛羊马群和奴隶的大贵族。此刻,他们就是宴会的主人,大碗喝酒,举刀切肉,高声呼喝,彼此劝酒,一片喧闹声中身边早堆积了大片或立或倒的酒坛子。
巴雅尔吃的热汗津津,脸泛红光,他伸着油乎乎的大手,撕扯开一大块足有三斤多重的肥羊腿肥,手抓羊肉肥嫩可口,浓香扑鼻,巴雅尔埋头大嚼了一阵,又抓起酒碗狂饮一番,然后游目四顾,半醉半醒地问道:“女王呢?怎么不和大家一起喝一杯?”
他的两腮糊满了肉汁,下巴的大胡子还淌着酒汁,白音手下大将索萨举着一碗烈酒笑道:“巴雅尔,你这家伙就顾着埋头大吃了,女王和我们白音首领早就去后宅了,你现在才问?”
“啊!”巴雅尔恍然大悟,哈哈笑道:“那一定是商议婚事去了。真是的,直接办一场婚礼不就行了么?何必还要招开那达慕,公开比试呢?”
索萨捋须笑道:“银琦是女王,地位尊贵嘛。怎能随便就嫁了?我们白音首领的儿子,虽然是草原上众所周知的少年英雄,可是毕竟现在还是一只翅膀稚嫩的雄鹰,没有展翅蓝天的威名,那达慕大会上,让自已的夫婿一展雄风,在各部落的好汉们面前露上一手,那嫁着也光彩啊”。
“哈哈哈,不错,看不出你这么粗的汉子,想的可比我细多了。我们女王一出嫁,咱们两家就是一家人啦,来,索萨兄弟,咱们再干一碗”。
“干!来,大家伙儿都满上,为了咱们两家成为一家人,干!”
众人群起响应,大厅上又是一阵杯筹交错。
王府后宅,居然有一间书房,尽管花当从来不好读书。
这里是同汉人杂居往来最多的地区,而且由于花当一向恭顺,所以大明同他的互市贸易比较宽松,百姓生活较好,许多人家都有汉人式的家具,甚至有人平时就穿着汉人的衣服,尤其是女人,相对于蒙古袍的款式,她们更喜欢穿着汉人女子的衣服,尤其是贵族人家的女人,在家里大多身着汉人的绮罗轻裳,以此为时尚。
花当建筑这幢宅子时,就象汉人一样也在后花院建了一间书房,平时却只用来和好友饮酒。白音就是这里的常客,而现在,他就坐在炕桌前。他的对面,是一个和他一样,身材略显瘦削,眼睛里闪着狡狯目光的客人。
银琦女王居中而坐,看着这两个形容、神态颇有些相似的人物,心里不禁闪过一丝厌恶。白音曾是她父亲的智囊,最受花当倚重,银琦也十分敬重这位叔父,并且赞佩他的机智。然而花当死后,白音越来越明显、甚至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嚣张,却彻底颠覆了这位长者在她心里的形象。
“长生天保佑,保佑我成功吧,我再也撑不下去了,这头老狐狸对我的逼迫越来越露骨了,相对起来,阿古达木倒比他可爱多了。父亲留给我照顾的基业和族人,我眼看就要保护不了了,会不会被人吞并,全在此一举了”。
银琦心不在焉地想着心事,自以为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个不懂事的小女孩的白音,却俨然以朵颜三卫当家作主的人身份,与对面的来使唇枪舌箭地争论着。
“孟恩大人,您的意思是,由你我双方联手,趁那达慕大会召开,各部都以为暂时不会发生战争、防备有所松懈的机会,联手袭击北英王杨英,平分斡难河?然后再一同对付伯颜,把这只凶猛的野兽制服,共享这片广阔的草原?”
“是的!”孟恩重重地一点头,他是瓦剌大汗亦不剌的特使,此次的说客代表,现在三人能够坐到这里进行谈判,已经是经过多次接触,双方意向有了相当的了解之后,所以他笃信银琦和白音对他们的提议是有兴趣的。
孟恩郑重地道:“白音大人,您应该相信我们的诚意。瓦剌和鞑靼,是永远不可和解的敌人,鞑靼人倚仗他们强横的武力,逼迫我们的大汗住帐只能称宅而不得称殿,冠缨不得过四指,甚至许跪不许坐。
这种种极尽污辱的命令,不用他们的鲜血,是无法洗刷的。一旦消灭了他的助手、那个来自中原白衣军的杨英,我们就可以腾出手来合力对付伯颜猛可。这符合我们双方的共同利益。”
白音冷笑道:“当然,可是我们更不会忘记,曾经不可一世的瓦剌部落,天圣可汗的后裔为什么会落得这般下场?是因为亦思马因带领你们瓦剌大军对我们兀良哈三卫侵略和掠夺,却被鞑靼人抄了你们的后路,打的你们丢盔卸甲,一路仓惶西逃,从此一蹶不振。
亦思马因被鞑靼少师脱火赤射杀之后,你们已元气大伤,这才不得不臣服于黄金家族汗庭。现在,是我们的花当王爷重挫了伯颜,动摇了他们的根基,你们才能积蓄力量,意欲东山再起。
在我们看来,杨英是依附于伯颜的人,他是一个汉人,没有伯颜猛可的庇护,他凭什么能在斡难河扎下根来?汉人有句话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只要伯颜倒了,他自然也就立不住脚了,我们既然要联手,就该出其不意,打伯颜一个措手不及,怎么反而要先去对付杨英,一则自损实力、二则让伯颜有所准备?”
“先去对付伯颜?”孟恩一怔,慢慢地呷了口酒,沉吟不语起来。
白音又道:“如果现在斡难河流域不是在杨英的手中,你们瓦剌人就可以避开鞑靼人直接东下对我们朵颜三部形成攻击。不,你不必解释,我明白你们合作的诚意,但是这种诚意一旦鞑靼人消失,它还能保持多久?我们必须正视这个问题”。
孟恩眼转一转,试探地问道:“难道白音大人有意放纵白衣军,让他们成为我们之间的缓冲?你就不怕养虎为患?”
白音眯起眼睛沉沉一笑,说道:“孟恩大人,只要伯颜倒了,那大片的草原,就属于你我双方,我们平分了整个草原,杨英的势力远在北方,他们无法与汉人的明廷结成一线,同时,他们本身就是大明朝廷的反叛,也不可能同明廷合作,他们距我们是最近的,恐怕最后唯一的出路就是投靠我们。
既然有意合作,我也不妨开诚布公,我希望你们目光长远一些,不要惦记着翰难河那一片草原。如果伯颜倒了,你们获得的远远要多于取回斡难河,不是么?”
孟恩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白音,人人说他诡诈而胆小,想不到一有能力觊觎朵颜三卫首领的机会,他的野心也变大了,看来,他是一心要谋取斡难河了。联姻之后的朵颜三卫实际上就变成了两卫,那时另一卫也只能死心踏地的听从合并后的白音号令。
三部合一产生的强大力量,要远远大于三个一相加,那时灭掉伯颜,平分鞑靼草原的六万户,朵颜三卫由于拥有斡难河,他们的领地就象一柄镰刀状,在同瓦剌的进一下争夺中,势必要占据地利。”
白音见他沉吟不答,面上也并不着急,他端起酒杯,好整以暇地抿着酒,等候着孟恩的答复。主动权在他手里,瓦剌比他更担心伯颜的重新崛起,更盼着早曰从他的阴影下站起来,这个条件,他们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果然,沉吟良久,孟恩终于咬牙说道:“好的,你的意见,我会尽快转达大汗,不过这一来,恐怕我们就不能在那达慕期间对伯颜发动猝袭了”。
白音正色道:“孟恩大人,那样正是我希望看到的。这次那达慕大会,实际上是我们尊贵的女王择婿成亲的好曰子,同时,也是我们朵颜三卫正式整合合一的重要时刻,我不希望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至于伯颜,只要我们朵颜三卫合成了一股力量,而且与你们联盟,那么伯颜将面临的是东西两支丝毫不逊色于他的强大力量。北方的白衣军早已有心脱离他们,势必难以形成通力合作,伯颜再骁勇,又如何是我们的对手?”
他诡秘地一笑,说道:“而且,我相信亦不剌汗现在不在遥远的西方,他应该也赶到附近了吧?您要把我的意思转告给他,那非常方便。我甚至希望合适的时候,亲自同亦不剌汗见上一面。”
孟恩看看一直象摆设似的坐在上首的银琦女王,小姑娘俏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好象对白音的越俎代疱丝毫不以为意。
白音恍然,忙笑道:“当然,是要征得我们的女王同意,我才会代表她去见见伟大的亦不剌汗,是吧,银琦?”
“啊?哦,是的叔父,我还小,许多事都不明白,叔父是我父亲的安答,就象我的父亲一样,您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孟恩看在眼中,会心地一笑,起身说道:“那好,女王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我会尽快回复大汗,把结果带给你们”。
“好!”白音微笑起身,同孟恩拥抱作别,然后一个侍卫从暗处悄然闪了出来,领着他向角门走去。
白音转首对银琦道:“银琦,我们去大厅上和大家去喝一杯吧”。
银琦摇了摇头,脸上有种掩饰不住的无奈和疲倦:“不了,叔父替我招待一下大家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白音淡淡一笑,他当然知道银琦相当不满他吞并三部,并且夺取大权的行为。但是她只能敢怒而不敢言,除了使使小孩子姓子,还能有什么作为?
那达慕大会之后,她就要挂着女王的空衔,嫁进他家成为他的儿媳,自已将成为朵颜三卫真正的掌权者,然后,自已的孙子,将继承顺明王的称号。白音家,将成为东部草原真正的主人,真正的王。
嗯或许在自已有生之年,还能统一整个草原,成为大可汗呢,那时,就是大明的这个王爷称号也不稀罕了,银琦除了给他白音家生儿育女,也没有什么别的用处了。
想到这里,白音呵呵一笑,说道:“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前厅了”。
白音说完礼也不施,背起手来施施然地离去了:“花当手下颇有几员大将,今后他们就是我的部下了,现在得好好笼络一下”,白音边走边盘算着。
银琦待他走出去,腾地一下从炕上跳了下来,一对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她的小胸脯儿,也一起一伏的,显然心中愤怒已极。
过了半晌,她才压抑了心中的愤怒,无力地叹了口气。
“在草原上,从来都是强者为尊!不要气愤他不尊重你的权威,事实上,那是因为你没有值得他敬畏的地方!”
汉人的山水屏风后,隔断着一小片摆放洗漱用品的空间,然后旁边一堵雪白的墙壁,此时却悄然地打开了,里边竟然还有一间小室。一个白衣白裤、肋下佩刀、身材匀称、五官俊美如女孩儿家的男人从里边悠然踱了出来。
“对我杨英来说,也是如此!”他唇边带笑,那笑对一个少女来说,有着无尽的诱惑力。那让女孩儿都嫉妒的美丽双眉一挑间的神采,更是英气逼人。
“狼与羊之间,根本没有结盟的可能;只有狼与狼之间,才有携手结盟的可能。美丽的银琦姑娘,想要和我杨英合作的话,你也要拿出一份胆魄来,让自已变成一头狼。要知道,没有人会因为可怜你,就屈服于你的麾下。”
银琦瞪圆了一双眼睛,狠狠地盯了她半晌,俏脸上忽地泛起一酡桃红:“狼与狼的同盟,也有很多种。把你的条件再详细地对我说一遍,我想,我也有些条件,希望你能答应,杨英大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