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丈夫随便,她也就跟着随便,并非不知世事,马上明白过来,笑了笑道:“一块苹果而已,不用想那么多。起来吃吧。”
王溥谢恩之后起来,拿着苹果却不敢吃。看看魏仁溥已经捻着胡须在咀嚼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君恩如山,后恩似海,这一小口苹果咬下,化作汁液淌入咽喉,真像琼汁仙液能滋润五脏六腑一样,一时间又感动地泪流满面。
魏仁溥吃苹果时。外面脚步声乱响,跑进来好几个小孩子,其中最小的一个一头就扎进张迈怀里,最大的一个叫道:“是魏老师来了。”魏仁溥抬头一看,慌忙道:“原来是诸位殿下。”
张迈如今有四子三女。其中长女允照、次女允真、次子允武、三子允言是郭汾所生。长子允文是于阗国福安公主所生,幼子允功和还在吃奶的幼女是薛复之妹薛珊雅所生。允照和允真是范质、魏仁溥轮流作的文字启蒙,所以魏仁溥与张家几个孩子都十分熟悉——范魏两人的这项经历,比起他身居高位更为中原儒林所羡慕。
张迈自己尚未正式称帝,不过对疼爱的女儿素来是“我的小公主”“我的小公主”地叫,所以范质魏仁溥顺水推舟地就称允照允真为“公主殿下”,张迈也不反对,这称呼就延续了下来。
这次郭汾东行,四个儿女自然都跟着。长子张允文和他娘一般,身子都比较弱,就且留在凉州。薛珊雅却是跟来了,今日却带着孩子去见哥哥了。
不知不觉间,孩子中最大的张允照已经十来岁了,被文臣们目为世子的张允武和他的双胞胎弟弟张允言是天策三年正月出生,过了年也都虚七岁了,允言说话还奶声奶气的,允武被教得中规中矩,倒是张允照甚有父母之风,落落大方一派长姐的派头,弟妹们没有不怕她的。刚才是带着弟妹们在外面打雪仗刚刚回来。
这群孩子一进来,大厅登时热闹了起来,张迈忙着和儿女们说话,都顾不得魏仁溥了,倒是张允照竟能照顾魏仁溥的情绪面子,坐在了他身边跟他聊天。
魏仁溥依礼应答,忽然问道:“殿下,臣在邺都听说元帅有意西巡一事,殿下可曾听元帅提起过?”
“有啊,爹爹说要去见见舅舅,打算明年开春之后,等道路好走了就出发。这事范老师跟爹爹说了好几回了,都拦着爹爹呢,不过我看爹爹的意思,大概还是要去的。”
魏仁溥心中一凛,听张允照这语气,这事张迈是真的决定了的样子,他正要向张迈建言,赖在张迈怀中的允言哇哇叫道:“我不要,我不要!我们才来了没几天,爹爹又要走!我不要!”
他的双胞胎哥哥允武咳嗽了一声,一个七岁大的孩子用老儒的口吻一本正经地说道:“三弟不可如此,父亲此去西域,必是有国家大事与舅父商议,你不可任性使性也,君子先国而后家,这才是圣君风范,三弟不可耽误了父亲,妨害了天下大事。”
王溥见了,心中不免大赞世子有君子之风。张允言小嘴嘟了起来瞪着哥哥,张迈却是一口水喷了出来,对允武却喝骂道:“你一个七岁的小孩子,断奶才几年,国家大事,关你屁事!几年没带着你,你人话都不会说了!”
张允武吐了吐舌头,尴尬无比,张迈转头向郭汾道:“这两年你怎么教孩子的!”
郭汾苦笑道:“这孩子是老成了点儿,但平时说话也不是这样的,必然是有人教他。”
张迈问允武道:“是谁?”
张允武一脸委屈。诺诺道:“不是谁教,只是儿臣最近在读《孟子》,颇有心得……”
张迈想想也是,会教允武这么说话的必是儒臣,儒臣却都是反对自己西巡的,却又骂道:“才几岁大。读这么深的书做什么!还叫什么狗屁儿臣!以后不许你这么说话!”
张允照站起来道:“父亲,别这么骂二弟。他这年纪,读什么学什么,没别的意思。但你这样骂他,传了出去,我们家本来没事的,传出去后也要变得有事。”
她是张迈的长女,生于忧患之时,长于混乱之世。张迈既爱她英姿飒爽,又不大拘束她的性子,所以张允照得以出入军营,往来民间,甚至张迈在秦西时,她还曾骑马几百里跑去相见,所以深知世务,张迈虽然不希望自己的家庭变成宫斗片中的后宫。但他既然建立了偌大的帝国,各种各样的利益链条自然会盘根错节并延续到他的家庭中来。纵然郭汾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也无人胆敢妄触,可大方向上再怎么光明,墙角细缝之中也会存在阴影。张允照耳濡目染之下,心性见识便历练了出来——她不是允武那样的装大人,而是真的早熟。
张迈道:“能有什么事!”
这些年张迈常年在外奔波,允照身为长姐便要帮母亲看顾弟妹。身为长公主又要帮忙稳定凉兰民心,威严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不知不觉中连张迈对这个女儿的言语也有几分尊重。
张允照道:“二弟是咱们家的嫡长子呢!关起门来你打他屁股都行,但事情如果传出去,只怕有心人要想入非非。”
张迈愣了一下。随机笑道:“好了好了,别这么严肃。”又对允武道:“以后多玩耍去,喜欢玩什么就玩什么,这两年少读点书。”
允言道:“是,我听爹爹的!”
张迈揍了他的屁股一下说:“我说你哥呢!又不是说你!你这边,明天我让李昉教你写字!”
允言哇哇叫起苦来,哭道:“我不要别人教我,要教你教!”
允武也过来抱住张迈的大腿说:“爹爹要我玩耍,那你陪我玩耍。”
张迈被两个孩子抱得心中一软,说道:“好好好,接下来几个月,我什么事都不做了,就陪你们写字、玩耍。”
两个孩子这才破涕为笑。
张迈又问次女:“我的二公主,你要爹爹陪你做什么?”
允真一直文文静静地坐在母亲身边,这时也只是说了一句:“女儿都听爹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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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之中又是一片吵闹,魏仁溥也完全没机会和张迈说什么正事,一直闹到晚饭时分,薛珊雅带着儿子回来了,怀里还抱着女儿——这个女儿是当日她偷偷跑去秦西见张迈,“一不小心”有上的。
开饭之前,张迈才抽点时间问了一下荆北豫南的事情,魏仁溥眼看郭汾都在催饭了,张迈又没有留饭的意思,也不好说太多,简略讲了一下经过,张迈赞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个月,张迈还真的就整天陪着家人,从天策九年的冬天,过完年一直到天策十年开春,今天去看看新都城,让几个小孩规划一下他们想要的房子和花园,明天带着他们去踏雪,顺便在雪地上打上一场雪仗,再来是带着他们凿冰钓鱼,倒是节目丰富,天天累人。至于政务,则全部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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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的天策大唐,军务上已经推行军区—军镇—军府的三级管理,军区之上设立枢密院,总管全局,目前设立了两个枢密副使,一个是鲁嘉陵,一个是曹元忠。
政务上,分为东西两枢,郑渭主掌西枢,以张毅为副,范质主掌东枢,以李沼为副。随着关中、洛阳的打通,东西两枢合并已经成了大势所趋,目前相关正日渐提上日程表来。
监察上又渐渐形成两套系统:纠评御史和监察御史。纠评御史是从下面选上来的人,其监督是自下而上,由杨定国掌管纠评台。监察御史是从上面派下来的人,监督是自上而下,由魏仁溥掌管监察台。
此外又新设立一个顾问—学校的文化学术体系,这个体系,下设各级学校培养人才,上设最高顾问团体作为天子智囊,而这个最高顾问团体,最后还是听从了冯道的建议,沿用了翰林院的名字,直接备天子之问及诏书草拟,第一任主掌翰林院的大学士便是冯道。
司法上,形成一条基本独立的司法线,形成了县法官—州法官—**官的体制,首席**官张德。法务之事,下级不能决者报上级,上级不能决者报**官,**官不能决者,众**官会审议决,再不能决者,由天子召开公议定宪。
一般来说,很少会出现需要天子召开公议定宪的大事,所以司法上的事情,目前的关键在于不断推进与完善这个体制,不需要张迈去处理具体事务。
政务上,东西两枢密的运转早已上了轨道;军务上,鲁嘉陵来到燕京以后,和曹元忠议分了枢密之权,各种事务也逐步展开;监察上,杨定国老当益壮,正在戮力推进各地各级纠评台的建设,各地乡绅对此参与热情十分高涨。
日常的政务军务,都归以上机构处理,只有遇到军国大事,才由天子召集政府、军府(枢密院)和学府(翰林院)会商,若遇到国本大事,则三府之外,再加上二台,在首都纠评台上付诸国论。
张迈陪着妻儿们外出游玩期间,并未发生什么国本大事,军国大事也只有几件擦边,军政两府发来咨文,张迈批了回复,让三府先行议定,冯道接到回复后,便召集范质、李沼、曹元忠、鲁嘉陵五人会商,定了一个章程,张迈批复后让李昉加盖玉玺,便成定议。
因此他玩了几个月,政简事少,而天下并未出现什么差错。
众臣见张迈玩得开心,不再提西巡之事,以为他忘记了,不料三月底张迈回到西山,忽然重提此事,众人都是大惊,忙又劝谏,张迈却根本就不管别人怎么说,只是一道又一道的命令发了下去。
这次“西巡”的目标已经很明确了,就是要到西域召见各国国主、各族族长,就连郭洛到时候也要来相见,至于西巡的最终点,张迈没说,但听他的口吻,龟兹焉耆是别想了,张迈若能到疏勒而止、不翻过葱岭去河中印度,群臣就谢天谢地了。
此外随行人员也令人诧异,随行的武将之首,竟然钦点了薛复,护卫的核心,就是陌刀战斧阵,而且这次西行还有张迈的家族成员——三子允言、次女允真都会随行,更的让人诧异的是,薛夫人竟然能狠心将一对儿女丢给嫂子郑湘,要陪张迈西行好照顾其饮食起居。
怎么看这次的西巡都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群臣均以为不妥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暗暗叫苦——目前天策大唐的整个体制,各道程序貌似都有制衡,唯独没有一个关卡能制衡张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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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上昨天的。。。
好吧,我貌似很久以前还欠过两更。。。
旧债再说吧,新债先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