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田产?不行!绝对不行!”
李肆虽然有了计划,可还需要起步资金,只是荷包干瘪,不得不把脑筋动在自家那十亩水田的田皮上。而关凤生误解为他只想着卖田交皇粮,很坚决地摇头。
这会两人正朝矿场走去,李肆的计划就得从这开始。这座矿场是凤田村诸人找钟老爷租的山场,租子是上交四分之一冶炼出来的生铁。
但跟租田还是有区别,康熙年间,民间开矿总体是一个禁字,却依旧拦不住私采,他们这矿,就是后世的黑矿场。钟老爷虽然把山场租给了他们,经营管理却是他的人在负责,比如说冶炼出来的生铁,只能由钟老爷联系的商人承买。硐长就是那赖一品,名义上硐长只负责管理挖矿的矿丁,赖一品实际上却是钟老爷派到矿场上的监工。除了赖一品,负责常务管理的客长,银钱往来的课长,都是钟老爷的人,还养着十来号护卫,而这些人的薪水全都计在他们这些承租人的身上。
这矿场其实就是钟老爷的产业,说是一个“租”,不过是在官员查禁的时候,方便钟老爷脱身的一个名义。
“关叔,你不也没田产了吗?别担心,我不是靠田产来交皇粮,不然今年交了,明年怎么办?我是需要一些钱作些营生,顺便帮着你们把这矿场弄起来。”
李肆这话,关凤生苦笑不已。
“这矿场有什么好弄的?铁炼得多,钟老爷就压低收价,炼得少,见着咱们喘不过气来,就提点价好让咱们活着,不至于散了摊。说是咱们租他的山场,其实咱们都是钟老爷的雇工。”
整个矿场有两三百号人,就一座炉子,每曰能出一千来斤生铁。
“我本业是铁匠,只是父祖也传了一些炼铁的把式,才跟钟老爷谈下了这个矿场,炼出来的生铁也勉强凑合着能卖。这两年下来,又悟了一些窍门,总算能带着大伙靠这矿场活下来。”
听着关凤生的介绍,李肆对这座矿场的情况也渐渐有了更深的了解。转过了山梁,整个矿场就落在了李肆眼中,记忆里的凌乱景象,此刻在眼前真切而有序地呈现。
山头被刨去了一小截,露出一道光秃秃的干土截面和一座四五米深,数百平米宽的大坑。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朝山肚子里延伸,叮当敲打声在洞里一直响着。李肆隐约记得,这矿洞有上百米深。
山头百米外就是一条宽有三四十米的大河,河岸边停着一长串的木排小船。河岸之上一字排开几个大坑,每个坑边都立着一根高大的十字木杵,那该是粉碎矿石的选矿坑。远处山脚下有一排低矮的砖窑,木柴堆得满满的,该是炭窑。而在炭窑不远处,依稀看到一座冶铁炉的炉顶冒了出来。
这是个熙熙攘攘的所在。碾矿的、烧炭的、背运矿石的,上百人在这里来来往往,炭窑冶铁炉在山壁下的大坑一侧,另一侧的坑顶则密密麻麻搭着数十座草棚。和草棚对着的河岸边,一排十来间木屋规整洁净多了。几个护卫靠在木屋边,警惕地看着所有人,似乎每个人的屁股里都夹着一片矿石似的。
看着那片草棚,贾狗子和吴石头的面孔骤然跳出脑海,李肆微微叹气。记忆告诉他,住在这片草棚里的人,都是村里那些失了田产宅地的破落户,贾狗子和吴石头的家也在这,他们就只靠着这座矿场而活。而对面那排整齐木屋,则是客长课长一类管理人员,还有那些护卫们住的地方。
去年这矿场总共出铁四十万斤,听起来数字挺可观的,可商人给的价,每百斤只有一两二钱银子,市面上的价则是一两六钱【1】。原因不仅是钟老爷的“调控”,还在于炼出的生铁质地不佳,不过这也是这种黑矿场的普遍水平。
李肆粗粗一算,这矿场的年产值居然也有5000两白银……
可再一细算,四分之一被钟老爷生生拿走,剩下三千多两,二百来号劳力,连饭食带薪水,就按每年十两银子计算,这就是2000两。赖一品和客长、课长,以及那群护卫,又要分走1000两。关凤生和田大由,以及炭头、锅头这些“中层”,外加二三十号炉工,薪水一算,没了。
这还只是人工,生产成本呢?矿石不算钱,炭火什么的不要钱?
“我们账上还都欠着钟老爷的,采淘矿石的工具,矿洞里的油灯、木镶,还有其他一大堆工具,特别是炭火,每年都得上千两银子。钟老爷说这山场是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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