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具尸体倒下的时候,只是宣告无声杀戮的开始。
周离和人造能力者在丛林里相逢的一瞬间,便决定了这里将变成他的猎场。
短短的两个小时之间……残存的十名能力者,就已经变成了七个。
第一个人被杀死在沼泽中,第二个人被从地下深处的诡异之手拖入泥潭,第三个人死在了来自背后的心脏穿刺……两个小时,三次出手,这是足以令人感觉到焦躁和无聊的等待,但如果是当事人的话,便只能感觉到一阵阴森的杀机和恐怖。
每一次,都精准到令人头皮发麻,快捷而迅速,转瞬之间生命就被撕碎了。
……就在密集的树丛中,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冠所遮蔽,一切都陷入了模糊的昏暗。
虫子在啃食着树根、滴水从枝杈间落下,脚掌踩在厚厚的枯叶上,会感觉到一丝诡异的黏连……仿佛在腐烂发酵的枯叶都活过来了,饥渴的拥抱着他们。
人造能力者集成为了标准的探索队形,缓慢的前进,警戒而慎重,甚至个别人的周身都不惜精力的覆盖了一层电磁护盾……倘若有生体接近的话,将会在能力者的一念之间被高热和电流所重创。
声波、磁场、热量探测……七名人造人的能力全力展开,哪怕一只从树杈上展翅的蝴蝶都尽入眼帘。
就在无声的探索里,骤然有树枝断裂的声音响起。远处有一个浑身覆盖着苔藓和地衣的人影倏然闪现了一瞬。
旋即,火焰、重力还有子弹如影随形,扑面而来,将那个人影彻底撕碎。
烟尘缓缓消散,人造能力者0092踩着被灼烧成灰烬的树叶满是警戒的接近,确定目标者的死亡。就在刚刚的密集攻击中,荆棘、枯树还有厚重的落叶都已经被点燃、撕碎,只剩下了一片残骸。
带着炽热温度的泥浆被军靴踩进了污水之中,0092缓缓的接近,从小腿上拔出了匕首,严阵以待。
下一瞬,他看到了用树枝和泥土捆扎成的傀儡碎片,破碎的‘头颅’上,还带着一个用红色树汁画出来的滑稽笑脸——满是嘲讽。
瞬息之间,他猛然转身,警戒的看向了四周……残存的七名人造能力者,竟然在无声之中,少了一个?!
而其他人,却依旧懵懂不觉。
人造能力者没有表情,也没有情感可言,不懂得畏惧的他们此刻却感觉到了一阵逻辑上的矛盾……生物体求存的本能在驱使着他们后退,但是刻入人造灵魂的命令却让他们向前。
本能被迅速的扑面了,剩下的冷酷的镇定和取舍,他们飞速的搜寻着四周的一切可供隐藏的位置……直至最后,他们之中有人感觉到一滴露水从空中落下,滴在自己的手背上。
——殷红如血。
那一瞬,他们缓缓的抬起头,看到了昏暗的天光里,那一个摇曳的身影。
悬挂在树枝之上,宛如自由飞翔一般的尸骸静静的摇晃着,被贯穿的头颅里无声的流出血液,将缠绕在脖子上的树藤渲染成了诡异的暗红。
……就在半分钟之间,攻击所发生的瞬间,一个淡淡的身影从他们头顶树冠的摇曳阴暗中无声的落下,就像是在面对网中猎物时,雍容而缓慢的蜘蛛。
手里细藤所编制而成的套索无声的缠绕在了人群正中央的敌人喉咙上,瞬息之间——收紧!
缓慢而巧妙的上升开始了,与此同时,他的手掌猛然敲在了敌人紧绷的喉咙上,汇聚成一束的力量刺入了喉结中,扩散……然后沉闷的声音从躯壳之中响起。
卡啪!
紧接着,冰冷的刀锋势如破竹的从他的头顶灌入,穿透了颅骨后刺入胸腔……生机和能力的反击在一瞬间灭绝了。
整个人造能力者的队伍在那一瞬间,损失了最宝贵的探测能力者……掌控声波的能力杀伤力虽然不大,但是用于探测和倾听却是他这样的潜伏者的克星。
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跳和血脉的流动,周离不惜从对方的盲区进入,承担着一旦被发现就变成活靶子的危险,终于在那一瞬间将危及彻底铲除。
就像是蜘蛛一样,他将失去价值的猎物留在了再无任何意义的网上,弹掉了指尖的血珠,无声的踏着纤细而摇晃的树杈离去。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产生了相同的错觉——这个被虚拟创造出来的热带雨林忽然活过来了,变成一只饥渴的猛兽,开始了对胸腹之中的猎物进行缓慢的消化。
一个,又一个……他们将葬身在这个隐藏着致命危机的雨林中,变成孤独的尸骸。
场外,早已经是一片寂静。就在人群的最后方,沃尔特咬着自己的手指,喉咙里忽然无法压抑的发出愉悦而惊叹的笑声。
“曲先生,现在您明白您两位下属是如何死去的了?”
他拦着阿拉伯人的肩膀,发出咯咯的笑声:“看到了吗?他简直是个狠毒到让那些老头儿都开始尿湿裤裆的科西嘉人。
冷静、优雅、镇定……还有不可欠缺的狠辣,他现在所欠缺的只是一套得体而合身的西装了。
或许有关部门应该考虑给他配一双黑色,不,白色的皮鞋……因为那样踩在别人的血上的时候,才足够好看呀。”
他琐碎的呢喃着,褐色的瞳孔时而扩散,时而收缩,就像是一条疯掉的蛇:“看来,您的老师,看起来在您离去的时间里,培养出了足以令人心悸的杀手啊。”
就在复杂的帽子下面,阿拉伯人沉默着,眼瞳扩散而空洞,忽然发出了怪异的声音:“不是他的学生。他没有这样的才能。有关部门也没有这样能力能够培养出这样的人。”
“哦?那就令人更加好奇了。”
沃尔特咬着自己的指甲,不顾大拇指上一阵阵灼热的钝痛,低声呢喃:
“看起来陶特先生……真是给自己找了一位好保镖呢。”
展台下面,芬里斯低着头,鼻梁上的银色眼睛在灯光的照耀里划过一道沉默的反光。
从一开始的自信满满到现在,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了,不见狰狞和阴沉,只是一片漠然的平静。
就像是回到了七岁那年的教会训导院里一样。
嬷嬷们会让不听话的孩子们站在圣父的雕像下面,背诵圣经。有一个眼眶深陷的老女人站在他们的面前,随机的抽出一句话来询问他们后面一句是什么。回答不出来的,便送给他一个耳光。
‘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
嬷嬷这么说,可是下一句是什么呢?他想不起来。
到最后,所有的同伴们都离开了,只剩下芬里斯一个人在原地低着头,耳光一个又一个,仿佛要在烈日之下痛苦的融化了。
现在这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就像是有人在奋力的抽打着他崩裂的脸和尊严,令他颤动的眼眶都要崩裂了。
这是新鲜的痛苦和熟悉的愤怒,令他低垂的眼睛里渐渐渗透出一丝猩红。
“shit、shit、shit、shit……”
他低声呢喃着,肩膀高高耸起,然后将胸腔里狂暴的怒意如蛇一样缓缓吐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
他抬起阴沉的面孔,抬头看着沙盘世界里的无声杀戮,他仿佛能看到自己多年以来的心血,它们正在被那个冷厉的年轻人无情的拆碎。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啊……他无声的抬头,吸进了冰冷的空气。
无人注意那个消瘦的身影离开了展台之下的阴暗角落。
此刻的后台,所有教条学院的员工都已经被彻底动员起来了。
他们无声的奔走在数十具连接着沙盘世界的铁棺前,将一条条线缆和仪器连接在上面,以它们为结点,连接成了一张网。
“博士,这一部分模块还没有经过调试,如果贸然开启的话……”
“顶多死几个人,在计划承受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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