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群情激奋,连杜爹他们也都受到感染,跟着挥舞手臂。看看群情激奋的人们,大伙脸上写着正义,拳头里充满正气,身心都专注无比地投入到这项伟大的革命运动之中,芽儿知道,在这种特定的历史条件下,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同样也是无辜的。都是无辜,那么到底又是谁错了呢?
这时就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被红卫兵押到台上,乱蓬蓬的头发,瘦削的脸颊,苍白的脸色,额头上印着一块疤痕还在流血,有的都流到眼角,显得更加的触目惊心。紧紧抿着的嘴角,给人一种倔强的感觉;目光很冷,叫人看了心底有点寒。胸口上挂着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现行□张泽远“几个大字,后面还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
听到名字的时候芽儿已经很惊讶了,看到这人的长相就像被雷劈中了一样,这个人她认识,不,确切的是上一世的杜萱瑾认识三十多年后的这个人。张泽远,b大医学院的院士,上一世的杜萱瑾在大学期间没少向他请教问题,在杜萱瑾的印象里,那是一位知识渊博,医德高尚,但又非常随和的老者。杜萱瑾不止一次曾到他家里吃过饭,陪他下过棋,在杜萱瑾的心里把他当做自己的爷爷一样尊敬,可惜的是杜萱瑾毕业不到一年的时候他就因病去世。芽儿没有想到重生后的自己竟然能够在这种场面下再次见到这位值得让人尊敬的学者。
沉思中的芽儿被又一阵的叫声唤醒。“张泽远,在伟大的人民群众面前,还不老老实实低头认罪!”,“没道德”又大吼一声,然后几名红卫兵就很熟练的去压那人的腰杆。
所谓的批斗,一是批,二是斗。用语言批,用行动斗,所以有时候就难免文武齐上阵。当时的批斗,最流行”喷气式“,也就是把批斗的对象身子折成九十度,撅着屁股,两个膀子压下去,向外展开,这姿势有点像喷气式飞机,也有叫土飞机的。这种姿势要是站一会还成,时间要是一场,真跟上刑一般。而且,批斗会哪有短的啊,你批完他批,没完没了。
看着红卫兵小将抓住张泽远的胳膊使劲往外一拧,后面有人一踹他的大腿弯,张泽远扑通一声,就跪在水泥台上,看的芽儿不由得泪流满面。她实在无法想象那位可亲可敬的老者在年轻的时候竟然遭受如此的折磨。泪流满面的芽儿在人群里面显得格格不入,幸好现在众人的目光都在台子上,而她又是小娃子,没人注意,要不然,一会就很可能接着批斗她:麻木不仁,毫无革命热情。
别人没有注意到芽儿的表情,但是一直抱着她的杜爹确实把芽儿脸上的泪水看的清清楚楚,心下大惊,孩子是真的被吓到了,“芽儿,别怕,爹爹在呢”,这些整天没事干的红卫兵们,杜爹边哄着芽儿,把那些红卫兵也埋怨上了。
批斗继续进行着,“下面宣读□分子张泽远的罪状——”,吴主任指派一名小将上台,这位小同志手里拿着一个纸糊的大尖帽子,扣到张泽远的头上,然后就开始慷慨陈词。
“人民日报上讲:‘要把所谓的资产阶级的专家、学着、权威、祖师爷打得落花流水,使他们威风扫地。今天,我们就要把张泽远彻底批倒批臭,下边谁先来?”
“我先!”
“我先批——”
下面的群众有不少都被吴主任给煽动起来,挥舞着拳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争着先批斗。其实,里面绝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台上挨批的张泽远,连自己为什么要批斗他都不是很清楚,只是为形势所趋而批斗。
批斗会一直进行了两个多小时,上台批斗的人越来越多。每个人完之后,张泽远身后站着的红卫兵就会问一句,“□分子张泽远你认不认罪,群众的是不是事实!”。自始自终,张泽远都一言不发。他的这种态度,无疑使那群小红卫兵们怒火滔天,敌人不低头认罪,那就接着批。而且随着耐性的消磨,已经有人开始动手,响亮的耳光在会场回荡。
批斗的惨状,看的下面有不少群众都不忍再看,可又不敢不看,就怕被定义为没有革命热情。今天的这一幕对于整天生活在山窝窝里,没有真正见识到批斗的残酷的清河湾的村民来讲,冲击实在是太大。在他们淳朴的观念里,实在是不能够理解为什么批斗这位听起来很厉害的专家,专家不是应该受到尊重的吗?他们感觉到迷茫,也能感觉到到挨批斗的人好像是无辜的,可他们无可奈何,只能也跟着一起批斗。
直到张泽远被掌掴的昏了过去,这位值得尊敬的学者都一言不发,批斗大会不得不暂时中止,而张泽远也就被随意的被人遗忘在台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