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宫城像个异境,沦于朦胧。
云霞里飞来几只乌色的大鸟,停落在松柏枝头,枝桠中嵌着雕梁画栋,檐下飘摇着红漆宫灯。霞色透在窗面上,窗格影子落地,黑的不分明,亮的不透彻。来往宫人埋头苦走,左右不相闻,步伐带起的风引得落地烛台上的火光一明一暗,好比天色两分,一分留以灰蓝,一分红霞晚照,浮云幽幽,幻象频频。
漪涟环顾几重色,蓦然觉得,这便是光怪陆离的真实写照。
这是她第一次走入皇宫,不知皇宫原本如此,还是因君珑变得不似人间。
皇帝的勤政殿中,君珑坐在龙椅上神思放空,照旧把玩着他的砗磲串,声音清脆却孤独的回荡在奢华的宫殿里。听见脚步声,他停下手看来,隔着一张桌,一缕香,一道帘,然后,微微一笑,神似初见,“躲那么远做什么,叔又不会害你。”
熟悉之声,熟悉之语,漪涟心里五味杂陈。
半月未见,恍然如隔世,她早就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我知道,不然谁要来。”
好没礼貌的态度,君珑偏是喜欢,轻笑道,“那还杵着不敢进来?”
漪涟应言抬手,僵住,楞楞放下。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怕他也听见,始终没有胆量撩开面前一道朦胧纱帘,“先这么说吧。”
桌案上一缕青烟袅袅,香味弥漫勤政殿。别看一道纱帘轻轻薄薄,放下来能阻碍许多东西,一面幽香浓郁,一面清清淡淡。君珑苦笑,天涯相亲,隔纱不见,大概都是一种境界。
尤记临别之言,字字入心,再见面,他总想一问,“丫头,信叔吗?”
漪涟隐忍不发,一途心酸,全付于此,“就为你这句话,我想尽办法也要来一趟,骗了李巽不说,还……牵累了朋友。为我的累心劳力,你能不能给句痛快话?”她鼓起勇气,“苏曜说的,是不是真的?”
君珑沉默了一会,“估摸着有一半不假。”
他定定凝视着一袅香烟,黑瞳幽深。东窗事发是迟早的事,虽有准备,可没料到会来的如此快,连一句家常话都来不及说。他嘴角无声泛起一丝嘲笑,“苏曜忽悠了你什么,说来听听,叔帮你断。”他的语气隐约带着伤怀,“左右聊不出其他趣味来。”
漪涟不自觉拽紧衣角,手心都是汗。
当年安宁村邂逅,改变了她的命途,无关性命,算不上救命之恩,顶多是举手之劳。她叫他一声叔,归结于陆书云的谢意,不存在亲情之说。两句话就能说干净的关系,多简单,无奈被困在儿女私情上,她从未想过,这道枷锁会如此磨人。
漪涟无心入套,却要有心超脱,简直是玩笑。她说服自己,至少,至少暂时先放一放,深呼吸道,“苏曜说姝妃的死跟你有关,是你故意放出风声,才令唐非识破了叶离的计划。”
君珑反问,“你以为如何?”
“依叶离的计划,本该是爷爷接应姝妃,临时却换了旁人。你当年是太子门客,极有可能知悉内幕。”漪涟猜测,“是不是你鱼目混珠,趁机截走了姝妃?”
君珑推波助澜,从不亲力亲为,难以回答是或不是,只道,“我与陆远程共有两次书信往来,第二次是他托我照顾李巽,第一次是让我帮衬接应姝妃。”
听到亲口承认,漪涟受伤受挫,含泪赌气道,“爷爷居然会信你。”
君珑坦言,“他当然会信。若非我通风报信,久居深宫的姝妃怎么会提前知道太子图谋不轨,进而将李巽送出宫,又去哪里找叶离为她施术。”
漪涟无声张了张嘴,“你……帮了姝妃?那为什么要害她?”意外之语让她惊讶,也多了一丝期待,或许君珑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许苏曜真的误会了实情。
然而,君珑的话让一颗心在有了希望后沉坠谷底,“血海深仇,岂能让她死的如此痛快。况且,我要两样东西,需让她诚心奉上。”
漪涟惶恐,“什么?”
被唤醒的恨意令君珑收起温情,只留阴沉几许,傲气三分。他一字一字说,几乎能感受到当年的算计的心情,“李巽,和陆远程的亲笔信。”他便是利用这两样关键拉开了序幕,像个怪圈,因果循环,罪恶往复。
这段日子,漪涟翻着《陆离记》回忆,想起很多事,无意发现了疏漏。正如戚婆子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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