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承阳府不远,半时辰大概已经入关。陆姑娘知道我们的部署,她如果投靠君珑,就是置我们于险地。王爷,我们得早做应对之策啊。”
帐篷里的气氛顿时惶惶不安,仿佛能听见外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陆宸知晓漪涟心性,不会做坏事,但不能保证她不会做傻事,一时急得来回走。反是李巽安静深沉,仔细回想之前的话,句句意味深长。他阖了下眼,笃定道,“依原计划办,阿涟不会出卖我们。”
苏意不痛快,“她出卖你,你还信她?”
李巽道,“信。”
苏意愤愤强调,“她骗了你!”
李巽的视线泛在地面,眉梢挂愁,“是她不信我。”
陆宸憋得一拍脑门,感叹情字为毒,好端端的少男少女,一经折腾,各个痴痴傻傻,蒙头就往里钻。不过李巽的信任还是让他很感动,也很愧疚,“阿巽,别这样想。你既然信她就该知道,她是不想你担心。不过,信归信,我们还是需要做点准备。”
李巽缓了一阵,转眼正视,不见悲观,“或许不是坏事。”
众人不解。
周胥反应最快,“王爷睿智。这道关口既然陆姑娘能进,必然有独到法门,如何利用其转变战机,才是最该计较之处。”
陆宸道,“要怎么办?”
“等。”李巽底蕴深沉,高深莫测道,“自有转机。”
宫墙之内,望台之上,君珑白衣独立,俯瞰京区。
宫墙以外,望台以下,五条大道分割出如棋盘般的都城,繁花似锦,车水马龙,何等气派,何等高傲,又如何?战事一起,血泪成河,到头来不过偌大废墟。君珑双瞳深邃,思绪渐浓。
“沈中丞总喜欢不声不响站在人后。”他将责问说的轻描淡写,分量却不轻。
沈序漫不经心笑了笑,“许久不见太师穿的如此素雅,乍一看,惊为天人。”
君珑疑色一瞥,“沈中丞这是好话?”
“傲然独立君颜色,羞煞尘世白雪衣。下官说的是真心话。”沈序右手覆在心口,以表忠诚,“凡间每逢乱世,总要有不凡者脱颖而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君太师当仁不让。”
君珑不屑恭维话,转身直面,盛气凌人,“乍一看,惊为天人,细看又是哪种模样?别是笑本师画虎不成反类犬。”此话若有所指。
“太师误会,下官怎会有不敬之语。”沈序辩解。
“口蜜腹剑不如直言。”君珑瞪着他,迈一小步子,顺势转入话题,“沈中丞在承阳府逗留许久,所为何事?”
沈序道,“下官一举一动何曾逃过您的耳目,自会有忠诚之人向您禀报。”
“你看,你很清楚。”君珑加以肯定,再踩着风逼近两步,衣角翻飞,“可知每人回来都是一套说辞,说沈中丞对本师忠心耿耿,忙里忙外废寝忘食,梦里还不忘夸几句好话。本师偏是不信,你当真没有一句怨言?巧的很,朝堂里论左右逢源之道,无人出你左右。”
君珑行事向来嚣张,沈序惯了,可如此明目张胆的威胁还是头一回。他微微倾身道,“您真是冤了下官。”
“呵,冤了你?”君珑冷笑。
风起云舒,沈序却看眼前雪色一掠,带起京城的繁花清香。香味入鼻,撩拨须臾,翩翩散去后反将他的呼吸凝滞,回神才发现君珑的手已锁在他喉咙,“挖墙脚的老鼠最防不胜防,比起日后麻烦,本师更愿意先冤死几个。”他一使劲,沈序呼吸愈发困难,腕上的砗磲串跟着晃了几下。
君珑的疑心不是一两日,冤死的人不计其数,沈序能留到现在,是因为还有价值利用。他很清楚,君珑肯定会动手,但不是现在。尽管憋红了脸,他仍是尽力保持笑容,扯出声音道,“落中兵马一夜乍现,包围在承阳关口十里外,下官久留,正是为了观察其动向。”
君珑从容道,“不是热乎消息,早有人来报。”
沈序道,“人人都可能惹麻烦,信他们,不如信下官。下官为了妻儿性命,自当全力效忠。”他尚有余力玩笑,“至少那些跑腿的喽啰不会陪您聊天解闷。”
君珑失笑,“沈中丞好能耐。”他不紧不慢的松开手,笑意一凝,“说。”
空气冲入肺部,沈序一下子不适应,猛烈咳了几声,“他们是趁夜行军,于交界树林中扎营。看阵势,粗略估计兵马不下三万,下官猜测有虚张声势之嫌。”
君珑道,“落中没这么多兵力,时间太短,亦不足以召齐。”
“不错,可他们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是想联手邻府势力。”沈序分析,“之前为了叶离,我们没少与苍梧府起冲突,若要反,他们肯定乐意,但距离太远,只能断后,不适合先锋。最有可能的是临江府,陆华庄是李巽的主要助力之一,再者临江府与落中府同邻承阳府,他们一旦联手,我们将左右受敌,不容乐观。坏是李巽谨慎,斥候一时难探虚实,我们是否再缓缓?”他请示。
局势严峻,君珑听着居然挺有趣,“清君侧?看来那道圣旨是被李巽截下了。瞧瞧,到底是李家的血脉,野心不小,也多亏了你的循循善诱。”
沈序讪笑,“下官是想帮太师探虚实。可惜周胥、董世一流重臣是铁了心帮李巽,还有苏曜一位将军在,这可不好办。”
谁料君珑笑得愈发明艳,“不,他们帮的是我。”
三月春风伴着十月流霜,急转直下令沈序打了个寒颤。自以为阅人无数,而今,却越发看不懂君珑的心思了。尤其是君珑以‘我’自称,摒弃昔日的伪装,听似随和,殊不知恶鬼一旦脱去人皮,暴露本性,必将是一场天翻地覆的浩劫。头一次,他面对君珑感到压力和恐惧,乃人生三十多年前所未有。<